六藝文言:歷代科舉殿試文1——胡銓(宋)

六藝文言:歷代科舉殿試文1——胡銓(宋)

仕隱君:讀胡忠簡公禦試策

古之科場,以一文取功名多有,而以一文名天下鮮有,名天下而能長守其志,又加少矣。澹奄察高宗求言之切,直以出之,洋洋萬餘言,其異駭人主,其直忌閣臣,致冠元旁落,多士側目,雖然,其名動天下,又甚於廬陵之辟路也。

古之遺直,夫子嘉之。時南渡未久,國本未安,上下蒙蔽,海內怯怯。高宗托社稷於俶擾阽危之後,而憂父母於攜貳單微之時,夫君辱臣死,君憂臣辱,此澹奄不避微賤、狂悖而與人主同矣。夫禦試之策,或一朝而登天,或一夕而下地,雖僥幸之徒亦不敢為矣,澹奄為之,非盡己之忠,切直之性不能也。其直陳君,明斥臣咎,舉身赴危,雖忠直老臣亦有所回焉,亦非一時試策而已矣。高宗異之,非獨異其文矣,亦異其人矣。當其上書,一誅秦檜,二誅湯思退,其忠直一揆,古之直士,何有加焉?其書退強夷,名震邉隅,使知中朝有人,而不加兵二十餘年,又魯之仲連繼於宋矣。

今科場不以文舉,學不為國,志不泯憂,非惟直士不見,學士亦不聞矣。不鑒於古則不能資於今,不道於聖則不能承於賢,彼以春秋之義,雖人主不能奪其志,縱執臣不能除其名。其直自來,其切原有,非法則賢聖何以能之?此吾觀其策而痛哭流涕於今者也。

公諱銓,字邦衡。彼以忠直衡邦,良有以矣。楊誠齋,其門人也,其稱先生,可謂當。

宋建炎二年(1128)戊申科:禦試策一道

(宋高宗)制策曰:蓋聞治道本天,天道本民,故視聽從違不急於筭數占候,而惟民是察。持以至誠,無遠弗屆,古先哲王罔不由斯道也。朕承宗廟社稷之托於俶擾阽危之後,懷父母兄弟之憂於攜貳單微之時,念必撫民以格天,庶幾悔禍以靖難。踰年於茲,寢興在是。故府庫殫匱,軍費倍滋,而賦斂加薄;外患未弭,寇盜尚多,而追胥有程。擇守令以厚牧養,責按廉以戢貪暴,命令為民而下者十常六七。凡曰聚所欲、去所惡者,朕有弗聞,未有聞而不恤,恤而不行也。然而迎親之使接武在道,而敵情未孚;保國之謀刻意在兵,而軍勢未張;躬純儉以厚本,而驕侈之習未悛;擴大公以示,而私枉之俗尚勝。刑賞不足以振偷惰之氣,播告不足以革狂迷之心,田畝未安,旱蝗害歲。豈朕不德,無以動天,抑政令失宜,而民以為病乎 何精誠之弗 ,而禍患之難戡也。伊欲複親族,奠()[]埸,清寇壞,善風俗,使百姓安業而亹亹迓衡,何修而可以臻此 子大夫涉艱險以副詳延,誠亦勤矣。其必有至言,欲為朕陳者,其悉言之毋隱。若乃矜空文而無補於實,咎既往而無益於今者,非朕之所欲聞也。其以朕所未聞而宜於時者言之,朕將親覽焉。


胡銓禦試策


臣對:

  蓋聞治道本天天道本民故視聴從違不急於算數占而惟民是察持以至誠無逺弗屆古先哲王罔不由斯道也朕承宗廟社稷之托於俶擾阽危之後懐父母兄弟之憂於攜貳單微之時念必撫民以格天庶或悔過以靖亂逾年於茲寢興在是故府庫單匱軍費倍滋而賦斂加薄外患未弭盜賊尚多而追胥有程擇守令以厚收養責按亷以戢貪暴命令為民而下者十常六七凡曰聚所欲去所惡者朕未有聞而不恤恤而不行也然而迎親之使接武在道而敵情未孚保國之謀刻意在兵而軍勢未張躬純儉以敦本而奢侈之習未悛擴大公以示訓而私罔之俗尚勝刑賞不足以振偷惰之氣播告不足以革狂悖之心田畆未安旱蝗害嵗豈朕不徳無以動天聴抑政令失宜而民以為病乎何精神之弗效而禍亂之難戡也伊欲複親族奠疆塲清冦攘善風俗使百姓樂業而亹亹迓衡何修而可以臻此子大夫涉艱險以副詳延誠亦勤矣其必有至言欲為朕陳者其悉言之無隠若乃矜空文而無補於實咎既往而無益於今者非朕之所欲聞也其以朕之未聞而切於時者言之朕將親覽焉

  臣聞國將興聴於民國將亡聴於天湯武聴於民其興也勃焉桀紂聴於天其亡也忽焉方桀紂之未亡也謂已有天命曰我生不有命在天彼以天命為真可恃偃然自謂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及其亡也諸侯歸商者三千茲以勝夏則成湯以興諸侯歸周者八百茲以勝商則武王以興湯武聴於民而反以興非民興之也修人事以應天是以興桀紂聴於天而反以亡非天亡之也恃天命而虐於人是以亡興亡之端厥監在民而不在天甚易曉也而中材庸主每反之此忠臣義士所以深悲天下之亂亡相尋而世主不悟也陛下起干戈鋒鏑之間適值天下倥?不暇給之秋外亂內訌憸人秉朝邊方有風塵之虞中原有新羈之馬赤子入無知之俗民愁盜起禍稔蕭牆王室揺揺然幾如一發引千鈞當此之時可謂亂甚矣臣愚謂陛下宜焦心嘗膽聴於民之時也而陛下防臣等數十條大概質之於天首曰蓋聞治道本天天道本民又曰豈朕不徳無以動天又曰何精神弗效而禍亂之難戡也似皆聴於天者此臣所以深疑而願為陛下直言無諱也伏讀聖防曰蓋聞治道本天天道本民故視聴從違不急於算數占而惟民是察持以至誠無逺弗屆古先哲王罔不由斯道也臣有以見陛下聴於天而不聴於民之弊也臣銓按春秋禍亂之由與祖宗已然之故事為陛下陳之為春秋之説者曰春次天王次春王者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此漢儒傅防之論臣謂不然臣聞聖人作春秋尊一王之法為萬代之訓未嘗有明言天者蓋天道難測若深言之則遂以為茫昧莫究而忽於天若淺言之則天下後世遂溺於隂陽災異而蔽於天聖人推其變於天常與人事雜而書之至其變見禍敗或應於數十年之後甚則或不旋踵而應國家將有失道之敗天乃出災異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改悔覆敗乃至茍無其事變不虛生若痛自惕懼側身修行則禍災滅塞禍可轉福此春秋之大凡也以是知天心之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天盡欲扶持全安之此古先哲王所以持其至誠而不急於算數占誠知夫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我國家自江南平定太祖感宇縣分割生民受弊涕下惻然思布徳以撫養之是時識者知天命固已牢不可解矣且如擇一法官細事也而太祖擇王濟則曰無或有寃濫以致天災任一憲臺細事也而真宗選諸道提典刑獄則曰一夫受寃即有災沴夫一夫受寃宜未害也而祖宗惕然動念懼致天罰則民之不可忽而造物之不可欺也明矣陛下龍飛之初傳檄四走天下莫不翕然回應臣愚雖不識天以人事驗之知天意固已有在比來聖慮漸解浸不克終國勢委靡而不振生民愁苦而無聊天意向背殆有不測可勝寒心臣願陛下持以至誠以春秋為戒而謹持之以祖宗為監而力行之毋以草茅之言而罷之則天下幸甚聖防曰朕承宗廟社稷之托於俶擾阽危之後懐父母兄弟之憂於攜貳單微之時念必撫民以格天庶或悔過以靖亂逾年於茲寢興在是茲又陛下聴於天而不聴於民之弊也嗚呼陛下興言及此亦知有宗廟社稷之托乎亦知有父母兄弟之憂乎知有宗廟社稷之托則所與任其托者為誰知有父母兄弟之憂則所與分其憂者為誰任其托分其憂一非其人則天下之大勢無複救矣臣聞天下大器得之甚難敗之甚易莫不由夫祖宗辛苦艱難以成立之莫不由夫子孫頑率奢傲以覆墜之成立於百年而覆墜於一日遂使祖宗艱難之業並與祖宗社稷之業一旦成墟是以聖人作春秋於亂君亡國痛以王法繩之謹按昭公二十二年書王室亂劉子單子以王猛居於皇是時新有景王之難王猛以幼沖而嗣大位劉單以庸材而相幼君社稷危如贅疣則王室安得不亂夫王室天下根本根本一亂而播遷於皇則俶擾阽危亦甚矣卒之天王播遷避子朝之難終昭公之世僅複成周至黃池之防天下奔潰而聖人獨反覆書之重社稷也陛下單微幼沖之資獨戡多難則危如王猛左右大臣以憸佞之才而佐大計則庸如劉單臣恐王室之難又甚於子朝之難矣安知江都之幸不變為狄泉之脇迫乎是陛下知承宗廟社稷之托於俶擾阽危之後而未知荊卿何乃竊發於肘腋之間願陛下思太祖得天下之難而早圖之監春秋王室之禍而慎守之毋謂懐父母兄弟之憂於攜貳單微之時而遂解體也謹按襄公二十八年書曰公如楚二十九年書曰公在楚又曰公至自楚竊原公如晉如齊如京師皆未嘗書在獨於楚書在何也曰楚虎狼之國也襄公如楚既非常而逾年不返禍且不測書曰在楚者蓋臣子痛君之失所在也以今兩宮有沙漠之狩孰與如楚之危哉且襄公二十八年如楚至二十九年而歸春秋深危之況兩宮暴露於穹廬三年於此矣則陛下懐父母兄弟之憂臣愚不知何以處之為陛下計者獨不念在楚之事乎臣願慎擇賢佐惟斷惟果側身憂慮如宣王勵精綜核如孝宣鋤去亂畧如光武剛明果斷如憲宗複讎刷恥如勾踐以春秋為戒而謹持之以祖宗為監而力行之毋以草茅之言而罷之則天下幸甚陛下首防以此中則曰府庫單匱軍費倍滋而賦斂加薄外患未弭盜冦尚多而追胥有程擇守令以厚牧養責按亷以戢貪暴命令為民而下者十常六七凡曰聚所欲去所惡者朕未有聞而不恤恤而不行也此又陛下聴於天而不聴於民之弊也臣聞治天下者正如療疾方天下之未受病也府庫單匱軍費倍滋則病在血脈矣外患未弭盜冦尚多則病在腸胃矣客邪幹正矣擇守令以厚牧養猶導之以湯液醪醴而助真氣也責按亷以戢貪暴猶投之以砭劑而攻強陽也如使人血脈受病腸胃又受病而導之以湯液醪醴者或失節焉則疾益甚疾既甚而投之以砭劑者又非良焉祗速其死耳醫國者亦然故方天下受病之際府庫竭矣外患熾矣冦盜多矣乃牧之以不賢之守令擾之以不才之按亷是猶疾已深而投之野葛豈不殆哉臣請厯言其弊臣聞府庫單匱軍費倍滋者以兵冗而坐食也以師老而費財也以生寡而食眾也三者今之大弊也自古兵無事則不可使聚聚則不可使無事而食其勢然也昔漢之兵制有踐更之卒而無營田之兵京師亦不過南北期門羽林之兵而止邊境有事諸侯有變則皆以虎符調發郡縣之兵事已輒罷是以其兵雖不知農而天下不困兵甲未嘗聚也唐制十六衛無事則力耕而積粟非但自贍且以廣縣官之儲是以其兵雖聚於京師而天下亦不困者未嘗無事而食也我朝沿近代養兵之法中外一兵衣糧給與嵗約五六十緍太祖得周代之兵中外止有二萬而已至幹徳間中外止有十萬兵耳太宗盡有天下添兵至多亦止三十餘萬真宗當全盛之時乃始五十餘萬而已當時軍數非多尚慮耗蠧調度命汰疲冗周瑩不奉減兵之詔則怒而罷之向敏中奏軍額漸多則反覆詰難之誠知夫兵無事則不可使聚聚則不可使無事而食也臣故曰兵冗而坐食今之最大弊也按兵法興師十萬日費千金以日計之費已如此況今曠日彌年兵連不解百人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槩雖數百為輩要歸則無異於數十萬之兵而坐食連年無毫髮功則農之力安得不乏餽餉之卒安得不疲謹按莊公八年春師次於郎夏師及齊師圍郕秋師還春秋書用兵未有厯三時而複返者獨於此書春書夏書秋惡莊公無故勞師興圍郕之役卒之郕降於齊而魯師無功比秋乃還故書曰師還者惡夏已無功秋始班師暴露滯留之甚也是後二十八年有告糴之舉其禍正基於圍郕之役以今征役之乆動至累年較之春秋三時返者不已太甚乎則府庫竭而軍費滋自不足怪臣故曰師老而費財者今之最大弊也兵冗而坐食師老而費財加以生寡食眾入少出多陛下雖賦斂加薄而州縣之追科實厚何則用度既匱則其勢不得不取於民矣臣前所謂追胥有程而外患未弭冦盜尚多者其弊在朝廷多過生靈多怨使朝廷無過生靈無怨則外患冦盜亦何名而動哉蓋古奸雄如陳涉吳廣之起於秦赤眉黃巾之起於漢蘇峻之亂晉安史之亂唐本皆巨盜凶渠伺朝廷之過執以為辭幸生靈之怨倡而稱義遂至迭起郡縣刼令殺守相挺為亂今明盛之朝豈有大過竊聞長老之歎或謂近戚撓權奸臣竊柄刑賞不必行小人不盡除綱紀不勝張此豈過之漸耶何則自古亂天下國家多自近戚撓權始如漢之諸呂竇霍唐之諸武韋張竊弄朝柄一敗赤族國家俱破今乃肺腑領樞柄戚屬將衛兵漢南北軍之禍其監不逺倘不少戢是増朝廷之過而起奸雄之膽大亂之後豈宜複然晉趙王倫石勒之徒心窺人主口責宰相實奸雄伺過而後動不幸因之以饑饉加之以災荒生民愁苦而無聊則奸人乗隙奮飛血流千裏此外患所以未弭冦盜所以尚多是雖追胥有程何以救其亂謹按昭公十一年楚子防誘蔡侯般殺之於申蔡般弑逆之賊王誅之所必加春秋反惡楚靈何也曰討蔡般可矣誘而討之此匹夫之賤行春秋所甚惡也前日下詔招納叛亡許以不死此輩皆投戈請命謂陛下示以大信也然而陽示以信隂加以刑是誘討也陛下為人父母奈何以天子詔書為誘人之餌臣恐大信一失則後來以招降為悔自今上下相忌如寇讎聚處得間則更相魚肉惟先發者為雄耳何怪乎冦盜之未弭乎臣前所謂擇守令以厚牧養而守令多不賢者朝廷輕守令也責按亷以戢貪暴而按亷多不才者朝廷輕按亷也守令一不賢則郡縣受禍按亷一不才則守令敢於為奸故擇守令在擇按亷此祖宗之成法太祖太宗注意守令尤切太宗嘗親選諸州長吏又親書其厯戒曰公務刑政惠愛小民奉法除奸方可書為勞績因顧謂錢若水曰朕暑中書豈不勞乎蓋謂任官擇人以安百姓耳嗚呼太宗不憚盛暑而親劄賜行令守令則未有召對者太宗躬自選擇而延見便殿今乃有赴吏部而注擬者是朝廷輕守令也朝廷輕守令則守令輕郡縣郡縣之職一輕則牧養之方盡廢使要近州縣或非其人彼畏朝廷耳目之近尚憚不敢逞若逺方細民雖使盜蹠為之守梼杌饕餮為之令斯民雖千百為輩號呼聚罵朝廷不知其為害豈不大哉臣聞太祖以錢文敏知瀘州戒之曰比聞郭思濟掊斂不法恃其遐逺謂朝廷不知耳至則為朕鞫之夫瀘州去京師四千餘裏而郭思濟不法朝廷已盡知之今州縣稍逺者其守令過失朝廷乃不聞則逺如瀘州者陛下必不能知也彼何憚而不為盜耶然則所賴以糾察其弊者尚賴按亷耳如按亷又非其人則其禍可勝言哉臣聞太祖以按亷之職出為朝廷耳目或由聖選或由舉充選之既艱則任之亦重凡寛一按亷是壊一路之事一路不治是使數百萬軍民受殃自太宗即位勵精求治詔轉運使考覈職任之廢舉又遣使亷察官吏之汙潔如劉文質察舉部內官吏則有選移之寵如王徳裔部內不治則有黜削之罰賞罰如此其嚴則按亷振威按亷振威則守令振職厥今守令不職是按亷未得其人也往者遣使撫諭諸道天下想望風采以為行被大惠卒之廚傳騷然賄賂公行甚者責子女於郡縣輦家屬以偕行雖官以撫諭為名而民有供役之苦守令之外複増一蠧夫逺方細民不幸遭不賢守宰終嵗抱寃引領輶軒之出以雪其憤而按亷又不才是使終身懐寃而莫之控愬也則民安得不多怨而易動此奸雄所以竊發也謹按春秋閔西元年齊仲孫來聖人佳而字之重其將命從宜以安鄰國之難方閔之初叔牙慶父媒孽魯禍閔公始立國人危如贅疣齊人可折棰而取之當是時魯之輕重在齊仲孫乃能説其君務寧魯難卒使閔不失國而魯人以安秋毫皆其力也經書仲孫之來喜其出而安民存魯也以今兩河淮甸兵革之餘豈不甚於魯國之難而按亷之出未聞如仲孫以務寧魯難為意者以春秋之法責之則罪人矣臣故曰守令不職是按亷未得人夫以守令既不職按亷又失職如此則陛下命令為民而下雖十常六七而壅遏詔書十常八九矣是陛下有恤民之詔無及民之惠州縣知有守牧之令不聞有天子之詔三數年來邊防用兵凡百科斂不問四方有無物之地但嚴令督責之近海州軍例科鎗榦居山州縣例買鵝翎有司既不辨有無州縣或罕能條奏官取一物而民費數倍且如前日勸誘一事監司責辦於郡郡責辦於縣縣移文於鄉假軍用急迫為名迫若星火小有不至械系苦楚人皆畏死其敢有辭是名為勸誘而實暴斂之監司郡守但務上供以悅朝廷則忽而不知省宰相大臣但務足用以悅陛下則知而不敢言上下相防民窮無訴是陛下恤民之詔雖多於孝文而天下幹耗乃甚於孝武傷和召怨咎將誰歸臣聞鹹平中議改元赦書頗多蠲免或謂三司必以惠澤太廣為言真宗責曰非理害民之事朝廷所不可行若赦令既行必使良人受賜矣時方午雷震帝惻然曰豈赦令少及民之惠上天以雷震朕耶嗚呼祖宗以赦令未遍懼速天罰則陛下命令多壅實悖天心其害殆不為細願陛下以春秋為戒而謹持之以祖宗為監而力行之毋以草茅之言而罷之則天下幸甚陛下中防以此又念迎親之使接武在道而敵情未孚保國之謀刻意在兵而軍勢未張躬純儉以敦本而奢侈之習未悛擴大公以示訓而私罔之俗尚勝刑罰不足以振偷惰之氣佈告不足以革狂悖之心田畆未安蝗旱害嵗豈朕不徳無以動天抑政令失宜而民以為病乎何精神之弗效而禍亂之難戡也此又見陛下聴於天而不聴於民之弊也臣謂陛下躬純儉而驕奢未悛者是陛下未必純儉也擴大公而私罔尚勝者是大公未必能擴也賞罰不足以振偷惰是大柄下移也播告不足以革狂悖是危亂之兆也田畆未安而旱蝗害嵗則生民失職而怨沴並作也乃若遣迎親之使而敵情未孚則臣竊有説焉臣聞慶厯中契丹聚兵境上遣其使蕭英劉六符來聘是時使來非時而兵既壓境中外忿怨仁宗皇帝命宰相擇所以報聘者得左正言富弼片言折六符之謀卒挫敵主自景徳以來北方無事八十餘年於此矣豈惟弼之力哉是時宰相則晏殊參政則範仲淹樞密則杜衍韓琦諫官則餘靖歐陽脩皆天下所仰望而北國之所畏憚也彼知朝廷有人故弼之計得行而敵計不得逞以今廟堂之上宰相有如晏殊者乎參政有如範仲淹者乎樞密有如韓琦杜衍者乎諫官有如餘靖歐陽脩者乎臣知陛下必無此等人物矣而欲求敵情之孚此臣大惑也臣聞猛虎所以為百獸畏者為爪牙也使棄其爪牙則孤豚特犢皆得摶噬之譬之國無勁兵則蕞爾之冦皆為勍敵故春秋雖惡窮兵之禍至於兵不素養而取具臨時又深惡之謹按僖公二十六年齊人伐我北鄙公子遂如楚乞師公以楚師伐齊取穀説者曰乞重辭也重師也臣謂聖人非惟意在於重師蓋惡魯之無備也夫齊為魯難乆已自獻之役齊敗於宋而魯不救是時孝公有切骨之恨至二十六年春侵我西鄙怨已結矣為魯計者正宜蚤夜預防常若冦至乃恬然熟臥養成腹脇之疽報不旋踵而齊人伐我北鄙矣乃至乞師於楚以取穀焉假荊蠻而伐中國不可之最大者也以今金勢大張害甚於齊而兵不素養乃甚於魯議者乃欲借助兵於髙麗何異乞師於楚以伐穀者哉是陛下徒知軍勢之未張而不知兵將之未練也可為陛下痛哭流涕者此也國初劍南交廣各僣大號荊南江廣不通貢奉西戎北狄未盡賔服太祖埀意將帥命李漢超等守關南命郭進禦並冦命姚內斌守慶州以為既得名將非厚通其意無以得其死力故許收逐郡關征酒之利不惟養犒士卒兼使豐富其家又慮所費不足仍許圖回其家屬在京師者並厚撫之則將帥之心更無私慮但專力於邊事而已又慮奏陳之事未盡機要特許入朝自陳至升殿賜坐又複厚賜遣之以故邊臣多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力使為間諜盡知蕃夷情狀多致克防三十年間無西北之憂平西蜀複湖湘下嶺表克江南盡得東南之地雖諸將之功實太祖馭將之力也以今將士偏裨其雄挺孰與李漢超其才略孰與姚內斌其鎮重孰與馬仁瑀其運籌決敵孰與韓令坤以今陛下駕馭諸將孰與太祖然而借之重權祿之顯秩賜之重賞其恩已過先朝數等矣是陛下擇將不如太祖而恩禮則過之適足以啟諸將之驕心而長奸臣之觖望假令恢復兩河迎還二聖陛下何以加之夫戰勝之兵勇智百倍敗亡之卒沒世不復蓋所以戰勝者氣也今之士不戰而氣已索此天下之憂也昔者六國之際秦人出兵於山東開關延敵六國之師皆逡巡不敢進然長平之敗亷頗猶能收拾餘燼北摧栗腹西抗強秦振刷磨淬不自屈服是時秦圍邯鄲梁王使新將軍如趙遂欲帝秦而魯仲連慷慨涕泣以為不可非惜帝秦之虛名也惜天下之大勢有所不可也而議者乃謂宜尊奉仇敵不可一觸其意陛下何不以魯仲連抗秦之事諭之然則何怪乎軍勢之未張也夫春秋何為而作也為天下無王而作也周衰天下不知有王陪臣執國命家臣僣大夫聖人有憂之作春秋以代王之賞罰書天子書王書天王則至大之稱天王與周官司服所稱天王皆以嗣君之初君道未著人心未寕正危疑之機大奸之所伺非常之時故大威武以防之稱天王者大威武以防天下之時故曰非常也然則又書天子書王何也曰春秋作王者威權喪矣大政大法諸侯擅而行之怙強恃眾迭相吞據是本末大弱之世名分大亂之時非剛健大過人之才若九四焉不足以震其弱非毒眾窮討之役若唐太宗焉不足以戢其亂故仲尼於春秋凡有出於王為之者皆書天王言於斯世王之所為當大誅賞不可循常道冀後世興王知變也是時吳楚之君皆鴟視虎踞僣號稱王諸蠻羣酋薦據中土如此則文辭之告猶可治之也歟霸侯暴國迭相吞噬伯子之存不能十數如此則誅賞之令猶可治之也歟故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東周僅存禮文而已非撥亂反正之道也故春秋書天王者正賞罰於大亂之後也若事非王為但從諸侯之稱只書王者禮之常也其曰天子者所謂至貴以親諸侯也莊王不稱天王以其寵弑逆之人不足以當至大之稱故去天字以重其譏重莊王之譏則魯桓之罪彰矣春秋大逆外始於州籲內始於魯桓聖人著其惡如此若曰世亂則從惡者多趨善者鮮善若不予則是賞不足以有勸大奸大惡不加誅則是罰不足以有懲賞罰不行而能興衰撥亂者無有矣陛下臨禦之初正春秋危疑之機書天王以臨下之時大柄大權乃悉竊弄權臣之手太阿倒持救之良難是陛下有春秋之亂而無春秋之賞罰何以駕馭羣雄而平大亂也竊觀太祖太宗所以取天下其大要在賞罰二事而已當時賞則甚薄刑則甚嚴方澶淵之役李繼隆有疾戰破敵之功但加開府階耳臣嘗怪真宗何賞如是之薄也其深意以謂既殺敵將而不能破其眾此將之可責也有將帥之寄而獨賞內臣不可以為後世法此所以薄其賞一也又以自古宦者領兵未嘗不為亂如太宗朝內侍王繼恩出平蜀亂有大功止受宣政使爾謹守先帝之法而不敢違此所以薄其賞二也至馭之以刑則未嘗不嚴且如主將戰沒則降黜別將如王繼勲者誅戮親兵如荊罕儒者威令如此嚴則人皆死力求賞故太祖兵法罪在不赦春秋兵法尤嚴於馭軍城濮之役楚師敗績則得臣死之書曰殺其大夫得臣罪在得臣也鄢陵之役楚又敗績則子反死之書曰殺其大夫公子反罪在子反也二子皆以失律喪師不逃重戮則見夷狄用兵其刑賞常嚴而中國常寛此夷狄所以常得志於成襄之後中國累累受制於吳楚者抑有由矣厥今軍勢未張而動見敗衂是有春秋之亂而無春秋之賞罰臣故曰賞罰不足以振偷惰則是大柄下移也如使大柄一移則陛下徒擁虛器而已何怪乎播告不足以革狂悖也然臣愚不識狂悖者為誰謂前日詆忤權臣者為狂悖乎謂左右便嬖為狂悖乎則陛下豈不能斷然而去之哉竊料陛下所以不能去之者則是推委權臣之弊也自古以推委臣下為盛美然亦或以治或以亂漢髙祖委任羣傑則治至其後推委王鳳王音至於王莽則亂光武推委二十八將而取天下則治至其推委後族至於董呂二袁則亂魏委荀彧則治至委司馬懿則亂唐文皇駕馭英豪而取天下則治至明皇推委李林甫楊國忠則亂初以推委而天下治終以推委而天下亂何弊之然哉當推委之際超擢十人上從其九是九分之恩出乎下矣如此則數年間左右前後皆權臣之黨也若黜削十人上從其九是九分之威出乎下矣如此則數年間中外逺近無敢忤權臣者以故忠義解體而上下之勢孤也前日將相大臣放意誅戮寃及無辜陛下不得一舉手此豈推委之弊耶明皇天寶之禍未大逺也此可不為寒心哉厥今天下大體皆壊獨祖宗徳澤未泯人心未厭譬如病羸之人厭厭殆盡獨血氣尚在爾如使人心一離則是血氣又將絶天下無複可言矣而陛下以田畆未安旱蝗害嵗為患則是生民失職人心將離血氣將絶之時也謹按春秋災異變見常與人事相符災異見於上則禍變罹於下猶鐵炭之低昻見效可信也凡春秋書蟲者傷旱蝗之害稼也然書蟲凡九而哀公十數月之間凡三書之甚之也甚之者疾其害民之甚也按是時十三年之間而帥師伐某侵某取某戰於某地比他公為特甚干戈至此而糜爛其民矣生民至此而為血肉矣黃池之防夷狄主盟中國天下日趨於亡矣乃複暴興田賦民怨禍稔嵗大旱蝗人有艱食之苦聖人於此不一年而三書蟲傷之也是知旱蝗之患實兵戈怨毒之餘所由作也比年以來北冦橫行干戈爛熳而不息未嘗一年不戰生民日委頓四夷日熾盛天下不知有生之樂幾年於此矣瘡痍之日肝腦塗地丘隴發掘辜及枯骨此肉腐血流者不知防億萬生靈之命陛下不得而見也士卒死邊野之外婦哭其夫母哭其子寡婦弱子抱負輀車望寃哀於千裏之外途悲巷泣怨痛徹天陛下不得而聞也陛下不見其所不見不聞其所不聞驅民萬死之地而卒無一毫之利積毀銷骨積寃傷和隂沴作而災禍興何怪乎田畆之未安旱蝗之害嵗也今者兩河淮甸赤地千里飛蝗蔽天公卿大臣熟視無計而請為遣蝗之舉嗚呼正使蝗而可遣是移腹心之疾而置諸股肱不知他境之民何苦而加之哉臣聞天禧中真宗以再嵗旱蝗秋稼不稔慨然動念寔慮政令闕失有爽天意因詔削鹽茶條禁之峻刻者以懲旱蝗之變以今政令闕違豈惟鹽茶一二事而已臣知旱蝗為害實天意大警陛下也而議者尚謂天災流行由厯數運防非政令失宜之咎嗚呼天下有善則歸諸已天下有禍則歸之天此非聖賢之用心也願陛下少戢誅討少息調發練兵實粟養吾鋭氣而全中國之力以消蝗旱之災毋以精神弗效而怠荒毋畏禍亂難戡而息志以春秋為戒而謹持之以祖宗為監而力行之毋以草茅之言而罷之則天下幸甚陛下中防臣以此又念伊欲複親族奠疆場清冦攘善風俗使百姓樂業而亹亹迓衡何修可以臻此臣於是有以見陛下真欲興衰撥亂以起天下之病也竊覩陛下首懐父母兄弟之憂中念迎親之使至此又以複親族為言是陛下痛念二聖鑾輿暴露而未有迎複兩宮之防也夫漢髙祖所以還太公於楚軍豈獨侯生力哉臣嘗料髙帝有勝項王者五以兵強力壯則楚不如漢以三傑為用則楚不如漢以駕馭諸將則楚不如漢以關中廩粟之多則楚不如漢以關中形勝之重則楚不如漢五者皆項王所不如則何若而拘太公哉以今凋疲之餘無漢之兵力無漢之駕馭無漢之三傑無漢之廩粟而又棄違上都棄去兩河則又無關中之形勢而欲求親族之複雖使如侯生等千百輩往焉臣知其無能為也故臣嘗謂欲複親族莫如複兩河不得兩河則親族不可複今陛下以奠疆場為念是欲複兩河也兩河既失系天下輕重唐神堯起晉陽以一旅取天下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其難如此晉於春秋為大嘗驅役諸侯至秦萃鋭兵加晉乃得韓遂折天下及韓信聨齊有之故蒯通知漢楚之輕重在信宋武號英雄得蜀關中盡有故疆十分之八然不能使一人渡河以窺邊是兩河之地王者不得則不王霸者不得則不霸賊得之則天下不安臣故曰不得兩河則親族不可得而複也鹹平中真宗與王濟極論邊事濟言此時敵人敢爾憑陵蓋謨謀當位之臣未有昔人之比且國家所恃特一河耳此誠急賢之秋不然臣懼北戎飲馬於河渚矣嗚呼濟之言誠切中今日之病臣謂欲複親族而收兩河亦誠陛下急賢之秋當以濟言為鑒也然當今最大患者親族之未複疆場之未奠冦攘之未清而臣所最大患者風俗之壊敗也風俗天下之筋絡也譬之人身所恃以維持血氣者惟筋絡耳風俗一敗則筋絡又絶矣漢唐之亡其弊皆風俗之大壊也故臣嘗論東漢之亡與李唐大畧相似東漢之季閹童亂政毒被生靈豪傑據郡而起天下遂裂為三國唐末宦者蠧於內藩鎮潰於外天下遂磔為五代然三國之士其好惡去就尚有可觀天厭漢徳而劉氏猶擁虛器亦卒以禪代終五季之亂其臣皆兇狠頑鄙戕賊君親專為梟雄豈天於東漢之季獨多君子而唐末專為小人哉誠風俗漸染然也中原亂亡自古更迭亦天下常事蓋未有不亡之國也然當其時有推變於天而言者有以人事前知而言者有握節而死者有衛社稷而死者有憤國破亡奮不顧身並家族破滅者亦有知幾之士掛冠而去之不蹈其禍者我國家涵養天下之乆士大夫受君父之賜亦甚乆一朝國家有難自公卿劍履間以及天子之百執事凡幾人自王畿以達郡邑有位者凡幾人前知而言者為誰死名節者為誰死社稷者為誰推變於天而知其將亡者又複為誰狥國者為誰知幾而掛冠者為誰方晉南渡士流尚有聚於新亭傷國之衰對山河而下泣者周之東遷尚有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殞者今兩宮播越則非直東遷之辱也而陛下倉皇逺狩則非直南渡之迫誰複有泣對江山而憂宗周之殞者哉自晉風俗之壊而海內橫潰生靈魚肉幾二百餘載以晉監今其禍可勝言哉昔田橫齊之豪士恥北面臣漢遂自殺五百餘人皆死之無一人降漢者諸葛誕魏室之一叛臣及其既敗所養死士三百人就戮皆曰為諸葛公死無憾今之士大夫防國厚恩何啻齊卒之受恩於田橫死士之就養於諸葛哉而忍恥含垢視君父之僇辱甘心焉嗚呼縱不愧田橫之客又獨不愧諸葛之奴耶臣故曰今之最大患者風俗之敗壊也風俗一敗則筋絡又將絶矣願陛下以春秋為戒而謹持之以祖宗為監而力行之無以草茅之言而罷之則天下幸甚雖然陛下防臣等數十條皆當今之大弊也臣已極言之矣而聖防尚謂子大夫涉艱險以副詳延誠亦勤矣其必有至言欲為朕陳者其悉言之無隠若乃矜空文而無補於實咎既往而無益於今者非朕之所欲聞也其以朕所未聞而切於時者言之朕將親覽焉臣又有以見陛下真有意求苦口之言以救天下之弊也然臣觀陛下求苦口之言雖若甚切而在廷之士必不敢盡言無諱何哉臣聞鵲巢覆而鳳不至直士受禍則忠臣杜口往者從東南來道路借借皆謂陛下即位以來旬月之間戮直言者凡三有是乎豈道路之妄議乎倘如所言則傷威損徳為害不淺謹按春秋陳殺其大夫泄冶説者謂泄冶以直諫被誅國之大惡時蓋宣公九年也而十年有徴舒之禍十一年楚子入陳不一年而陳國大亂嗚呼戮直言之士而禍至於此然而泄冶被誅權不在陳靈而在徴舒前日義士被誅權不在陛下而在左右專殺之禍春秋大惡而況專殺直言之士惡又甚焉此楚子入陳所以得藉口而誅徴舒也北國乘隙將假討惡之名而躡入陳之軌矣臣是以蔔在朝之士不敢盡言無諱也然而臣猶敢區區竭愚者竊自惟念陛下詔臣等無矜空言而陳實務則陛下知前日濫誅為過而改之是陛下樂聞其過矣臣而不言是負陛下言而不聴是陛下負臣抑臣嘗聞太平興國中有布衣皁囊獻書者其辭狂妄太宗覧之弗罪因謂宰相曰比降詔書許言事故雖狂悖弗加罪至淳化中武程上疏狂瞽李昉請加黜削以懲之太宗因責曰曷常以言罪人哉嗚呼太宗樂聞直言如此而大臣尚請黜直言之士幸而太宗不從如使太宗不樂直言而李昉之請得入焉則武程者俎上肉矣今臣累千萬言則其罪過於皁囊之書以臣疎賤則甚於武程而有狂瞽之論使陛下樂聞直讜尚患見忌借使人主一惡直言大臣如李昉者又從而媒孽之則臣言亦危矣幸陛下以祖宗為監而擴太宗納諫之量大臣體陛下之意而無李昉惡直言之心則畏避而不敢言者亦臣之所竊恥也臣故曰願陛下以春秋為戒而謹持之以祖宗為監而力行之無以草茅之言而罷之則天下幸甚臣謹對


宋史:胡銓傳

  胡銓,字邦衡,廬陵人。建炎二年,高宗策士淮海,銓因禦題問“治道本天,天道本民”,答雲:“湯、武聽民而興,桀、紂聽天而亡。今陛下起干戈鋒鏑間,外亂內訌,而策臣數十條,皆質之天,不聽於民。”又謂:“今宰相非晏殊,樞密、參政非韓琦、杜衍、範仲淹。”策萬餘言,高宗見而異之,將冠之多士,有忌其直者,移置第五。授撫州軍事判官,未上,會隆祐太后避兵贛州,金人躡之,銓以漕檄攝本州幕,募鄉丁助官軍捍禦,第賞轉承直郎。丁父憂,從鄉先生蕭楚學《春秋》。

  紹興五年,張浚開督府,辟湖北倉屬,不赴。有詔赴都堂審察,兵部尚書呂祉以賢良方正薦,賜對,除樞密院編修官。

八年,宰臣秦檜決策主和,金使以“詔諭江南”為名,中外洶洶。銓抗疏言曰:

  臣謹案,王倫本一狎邪小人,市井無賴,頃緣宰相無識,遂舉以使虜。專務詐誕,欺罔天聽,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者無故誘致虜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劉豫臣事醜虜,南面稱王,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拔之業,一旦豺狼改慮,捽而縛之,父子為虜。商鑒不遠,而倫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金虜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虜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汙夷狄,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為左衽,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裂冠毀冕,變為胡服。異時豺狼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哉?

  夫三尺童子至無識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則怫然怒。今醜虜則犬豕也,堂堂大國,相率而拜犬豕,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為之耶?倫之議乃曰:“我一屈膝則梓宮可還,太后可複,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說啖陛下哉!然而卒無一驗,則虜之情偽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仇而不報,含垢忍恥,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虜決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主?況醜虜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梓宮決不可還,太后決不可複,淵聖決不可歸,中原決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複伸,國勢陵夷不可複振,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矣!

  向者陛下間關海道,危如累卵,當時尚不忍北面臣虜,況今國勢稍張,諸將盡銳,士卒思奮。只如頃者醜虜陸梁,偽豫入寇,固嘗敗之於襄陽,敗之於淮上,敗之於渦口,敗之於淮陰,校之往時蹈海之危,固已萬萬,償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我豈遽出虜人下哉?今無故而反臣之,欲屈萬乘之尊,下穹廬之拜,三軍之士不戰而氣已索。此魯仲連所以義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虛名,惜天下大勢有所不可也。今內而百官,外而軍民,萬口一談,皆欲食倫之肉。謗議洶洶,陛下不聞,正恐一旦變作,禍且不測。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

  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導陛下為石晉,近者禮部侍郎曾開等引古誼以折之,檜乃厲聲責曰:“侍郎知故事,我獨不知!”則檜之遂非愎諫,已自可見,而乃建白令臺諫、侍臣僉議可否,是蓋畏天下議己,而令臺諫、侍臣共分謗耳。有識之士皆以為朝廷無人,籲,可惜哉!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夫管仲,霸者之佐耳,尚能變左衽之區,而為衣裳之會。秦檜,大國之相也,反驅衣冠之俗,而為左衽之鄉。則檜也不唯陛下之罪人,實管仲之罪人矣。孫近傅會檜議,遂得參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饑渴,而近伴食中書,漫不敢可否事。檜曰虜可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臣嘗至政事堂,三發問而近不答,但曰:“已令臺諫、侍從議矣。”嗚呼!參贊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虜騎長驅,尚能折沖禦侮耶?臣竊謂秦檜、孫近亦可斬也。

  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槁街,然後羈留虜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爾,寧能處小朝廷求活邪!

  書既上,檜以銓狂妄凶悖,鼓眾劫持,詔除名,編管昭州,仍降詔播告中外。給、舍、臺諫及朝臣多救之者,檜迫於公論,乃以銓監廣州鹽倉。明年,改簽書威武軍判官。十二年,諫官羅汝楫劾銓飾非橫議,詔除名,編管新州。十八年,新州守臣張棣訐銓與客唱酬,謗訕怨望,移謫吉陽軍。

  二十六年,檜死,銓量移衡州。銓之初上書也,宜興進士吳師古鋟木傳之,金人募其書千金。其謫廣州也,朝士陳剛中以啟事為賀。其謫新州也,同郡王延珪以詩贈行。皆為人所訐,師古流袁州,廷珪流辰州,剛中謫知虔州安遠縣,遂死焉。三十一年,銓得自便。

  孝宗即位,複奉議郎、知饒州。召對,言修德、結民、練兵、觀釁,上曰:“久聞卿直諒。”除吏部郎官。隆興元年,遷秘書少監,擢起居郎,論史官失職者四:一謂記注不必進呈,庶人主有不觀史之美;二謂唐制二史立螭頭之下,今在殿東南隅,言動未嘗得聞;三謂二史立後殿,而前殿不立,乞於前後殿皆分日侍立;四謂史官欲其直前,而閣門以未嘗預牒,以今日無班次為辭。乞自今直前言事,不必預牒閣門,及以有無班次為拘。詔從之。兼侍講、國史院編修官。因講《禮記》,曰:“君以禮為重,禮以分為重,分以名為重,願陛下無以名器輕假人。”

  又進言乞都建康,謂:“漢高入關中,光武守信都。大抵與人鬥,不搤其亢,拊其背,不能全勝。今日大勢,自淮以北,天下之亢與背也,建康則搤之拊之之地也。若進據建康,下臨中原,此高、光興王之計也。”

  詔議行幸,言者請紓其期,遂以張浚視師圖恢復,侍禦史王十朋贊之。克復宿州,大將李顯忠私其金帛,且與邵宏淵忿爭,軍大潰。十朋自劾。上怒甚,銓上疏願毋以小衄自沮。

  時旱蝗、星變,詔問政事闕失,銓應詔上書數千言,始終以《春秋》書災異之法,言政令之闕有十,而上下之情不合亦有十,且言:“堯、舜明四目,達四聰,雖有共、鯀,不能塞也。秦二世以趙高為腹心,劉、項橫行而不得聞;漢成帝殺王章,王氏移鼎而不得聞;靈帝殺竇武、陳蕃,天下橫潰而不得聞;梁武信朱異,侯景斬關而不得聞;隋煬帝信虞世基,李密稱帝而不得聞;唐明皇逐張九齡,安、史胎禍而不得聞。陛下自即位以來,號召逐客,與臣同召者張燾、辛次膺、王大寶、王十朋,今燾去矣,次膺去矣,十朋去矣,大寶又將去,惟臣在爾。以言為諱,而欲塞災異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

  銓又言:“昔周世宗為劉旻所敗,斬敗將何徽等七十人,軍威大震,果敗旻,取淮南,定三關。夫一日戮七十將,豈複有將可用?而世宗終能恢復,非庸懦者去,則勇敢者出耶!近宿州之敗,士死於敵者滿野,而敗軍之將以所得之金賂權貴以自解,上天見變昭然,陛下非信賞必罰以應天不可。”其論納諫曰:“今廷臣以箝默為賢,容悅為忠。馴至興元之幸,所謂‘一言喪邦’。”上曰:“非卿不聞此。”

  金人求成,銓曰:“金人知陛下銳意恢復,故以甘言款我,願絕口勿言‘和’字。”上以邊事全倚張浚,而王之望、尹穡專主和排浚,銓廷責之。兼權中書舍人、同修國史。張浚之子栻賜金紫,銓繳奏之,謂不當如此待勳臣子。浚雅與銓厚,不顧也。

  十一月,詔以和戎遣使,大詢於庭,侍從、臺諫預議者凡十有四人。主和者半,可否者半,言不可和者銓一人而已,乃獨上一議曰:“京師失守自耿南仲主和,二聖播遷自何?主和,維揚失守自汪伯彥、黃潛善主和,完顏亮之變自秦檜主和。議者乃曰:‘外雖和而內不忘戰。’此向來權臣誤國之言也。一溺於和,不能自振,尚能戰乎?”除宗正少卿,乞補外,不許。

  先是,金將蒲察徒穆、大周仁以泗州降,蕭琦以軍百人降,詔並為節度使。銓言:“受降古所難,六朝七得河南之地,不旋踵而皆失;梁武時侯景以河南來奔,未幾而陷臺城;宣、政間郭藥師自燕雲來降,未幾為中國患。今金之三大將內附,高其爵祿,優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然處之近地,萬一包藏禍心,或為內應,後將噬臍,願勿任以兵柄,遷其眾於湖、廣以絕後患。”

  二年,兼國子祭酒,尋除權兵部侍郎。八月,上以災異避殿減膳,詔廷臣言闕政急務。銓以振災為急務,議和為闕政,其議和之書曰:

  自靖康迄今凡四十年,三遭大變,皆在和議,則醜虜之不可與和,彰彰然矣。肉食鄙夫,萬口一談,牢不可破。非不知和議之害,而爭言為和者,是有三說焉:曰偷懦,曰苟安,曰附會。偷懦則不知立國,苟安則不戒鴆毒,附會則覬得美官,小人之情狀具於此矣。

  今日之議若成,則有可吊者十;若不成,則有可賀者亦十。請為陛下極言之。何謂可吊者十?

  真宗皇帝時,宰相李沆謂王旦曰:“我死,公必為相,切勿與虜講和。吾聞出則無敵國外患,如是者國常亡,若與虜和,自此中國必多事矣。”旦殊不以為然。既而遂和,海內乾耗,旦始悔不用文靖之言。此可吊者一也。

  中原謳吟思歸之人,日夜引領望陛下拯溺救焚,不啻赤子之望慈父母,一與虜和,則中原絕望,後悔何及。此可吊者二也。

  海、泗今日之藩籬咽喉也,彼得海、泗,且決吾藩籬以瞰吾室,扼吾咽喉以制吾命,則兩淮決不可保。兩淮不保,則大江決不可守,大江不守,則江、浙決不可安。此可吊者三也。

  紹興戊午,和議即成,檜建議遣二三大臣如路允迪等,分往南京等州交割歸地。一旦叛盟,劫執允迪等,遂下親征之詔,虜複請和。其反覆變詐如此,檜猶不悟,奉之如初,事之愈謹,賂之愈厚,卒有逆亮之變,驚動輦轂。太上謀欲入海,行朝居民一空,覆轍不遠,忽而不戒,臣恐後車又將覆也。此可吊者四也。

  紹興之和,首議決不與歸正人,口血未幹,盡變前議。凡歸正之人一切遣還,如程師回、趙良嗣等聚族數百,幾為蕭牆憂。今必盡索歸正之人,與之則反側生變,不與則虜決不肯但已。夫反側則肘腋之變深,虜決不肯但已,則必別起釁端,猝有逆亮之謀,不知何以待之。此可吊者五也。

  自檜當國二十年間,竭民膏血以餌犬羊,迄今府庫無旬月之儲,千村萬落生理蕭然,重以蝗蟲水潦。自此複和,則蠹國害民,殆有甚焉者矣。此可吊者六也。

  今日之患,兵費已廣,養兵之外又增歲幣,且少以十年計之,其費無慮數千億。而歲幣之外,又有私覿之費;私覿之外,又有賀正、生辰之使;賀正、生辰之外,又有泛使。一使未去,一使複來,生民疲於奔命,帑廩涸於將迎,瘠中國以肥虜,陛下何憚而為之。此其可吊者七也。

  側聞虜人嫚書,欲書禦名,欲去國號“大”字,欲用再拜。議者以為繁文小節不必計較,臣切以為議者可斬也。夫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楚子問鼎,義士之所深恥;“獻納”二字,富弼以死爭之。今醜虜橫行與多壘孰辱?國號大小與鼎輕重孰多?“獻納”二字與再拜孰重?臣子欲君父屈己以從之,則是多壘不足辱,問鼎不必恥,“獻納”不必爭。此其可吊者八也。

  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稱臣,稱臣不已必至請降,請降不已必至納土,納土不已必至銜壁,銜壁不已必至輿櫬,輿櫬不已必至如晉帝青衣行酒然後為快。此其可吊者九也。

  事至於此,求為匹夫尚可得乎?此其可吊者十也。

  竊觀今日之勢,和決不成,儻乾剛獨斷,追回使者魏杞、康湑等,絕請和之議以鼓戰士,下哀痛之詔以收民心,天下庶乎其可為矣。如此則有可賀者亦十:省數千億之歲幣,一也;專意武備,足食足兵,二也;無書名之恥,三也;無去“大”之辱,四也;無再拜之屈,五也;無稱臣之忿,六也;無請降之禍,七也;無納土之悲,八也;無銜璧、輿櫬之酷,九也;無青衣行酒之冤,十也。

  去十吊而就十賀,利害較然,雖三尺童稚亦知之,而陛下不悟。《春秋左氏》謂無勇者為婦人,今日舉朝之士皆婦人也。如以臣言為不然,乞賜流放竄殛,以為臣子出位犯分之戒。

  自符離之敗,朝論急於和戎,棄唐、鄧、海、泗四州與虜矣。金又欲得商、秦地,邀歲幣,留使者魏杞,分兵攻淮。以本職措置浙西、淮東海道。

  時金使僕散忠義、紇石烈志寧之兵號八十萬,劉寶棄楚州,王彥棄昭關,濠、滁皆陷。惟高郵守臣陳敏拒敵射陽湖,而大將李寶預求密詔為自安計,擁兵不救。銓劾奏之,曰:“臣受詔令範榮備淮,李寶備江,緩急相援。今寶視敏弗救,若射陽失守,大事去矣。”寶懼,始出師掎角。時大雪,河冰皆合,銓先持鐵錘錘冰,士皆用命,金人遂退。久之,提舉太平興國宮。

  乾道初,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改泉州。趣奏事,留為工部侍郎。入對,言:“少康以一旅複禹績,今陛下富有四海,非特一旅,而即位九年,複禹之效尚未赫然。”又言:“四方多水旱,左右不以告,謀國者之過也,宜令有司速為先備。”乞致仕。

  七年,除寶文閣待制,留經筵。求去,以敷文閣直學士與外祠。陛辭,猶以歸陵寢、複故疆為言,上曰:“朕志也。”且問今何歸,銓曰:“歸廬陵,臣向在嶺海嘗訓傳諸經,欲成此書。”特賜通天犀帶以寵之。

銓歸,上所著《易》、《春秋》、《周禮》、《禮記解》,詔藏秘書省。尋複元官,升龍圖閣學士、提舉太平興國宮,轉提舉玉隆萬壽宮,進端明殿學士。六年,召歸經筵,銓引疾力辭。七年,以資政殿學士致仕。薨,諡忠簡。有《澹庵集》一百卷行於世。孫槻、榘,皆至尚書。


胡銓門人楊萬里:澹庵文集原序

故澹庵先生資政殿學士忠簡胡公中興人物未能或之雙也紹興戊午髙宗皇帝以顯仁皇太后駕未返不得已將以大事小屈尊和戎先生上書力爭至乞斬宰相在廷大驚金人聞之募其書千金三日得之君臣奪氣知中國有人奉皇太后以歸自是邉馬不南者二十年昔魯仲連不肯帝秦秦軍聞之為卻五十裏後人疑之以為説士之誇辭以今揆古古為誇矣以今觀今今亦誇乎信所見疑所聞古今一也吾宋之安疆不以百萬之師而以先生之一書後之人聞之者烏知其不若今之人聞仲連之事者乎亦以為誇未可知也若今之人親見先生之事則誰以為誇者今事之誇與否可信與否不較也使後之人無所疑於古之人者先生歟今不信古古奚病焉後不信今必當有時而無不信矣逢其事思其人嗚呼先生之功其逺矣哉先生之功其逺矣哉先生之文肖其為人其議論閎以逺其記序古以馴其代言典而實其書事約而悉其為詩蓋自觝斥時宰謫置嶺海愁狖酸骨饑蛟血牙風呻雨喟濤譎波詭有非人間世之所堪耐者宜芥於心而反昌其詩視李杜夜郎防子之音益加恢竒雲至於騷辭涵茫嶄崒鈢劌刻屈抉天之幽泄神之秘槁瘦而不瘁恫愀而不懟自宋玉而下不論也靈均以來一人而已夫是數者得其一猶足以行於今而傳於後而況萃其百乎何其盛也何其盛也先生既沒後二十年其子澥與其族子渙族孫秘裒集先生之詩文七十巻目曰澹庵文集欲刻板以傳貧未能也之官中都舟過池陽太守蔡侯必勝相見因問家集慨然請其書刻之命郡文學周南董振之學録何巨源校讎之未就而蔡侯移守山陽雷侯孝友顔侯棫踵成之嗟乎先生功被於中國名震於邉隅文範於學者學者得其片言半簡猶寶之師之求見其書之全何可得也今三侯獨能刻而傳之以幸學者夫先生此集為之百年而始成使學者得之今乃一日而盡見三侯之用心可不謂賢矣哉而蔡侯首發其端可不謂尤賢矣哉萬裏嘗學於先生者先生之言曰道六經而文未必六經者有之矣道不六經而文必六經者無之先生之文其所自出蓋淵矣乎而萬裏何足以知之先生廬陵人諱銓字邦衡澹庵其自號也若其世系厯官行事則丞相益國周公書於神道碑雲慶元五年己未八月廿八日通議大夫寶文閣待制學士致仕門人楊萬里序

孔子云:“言之無文,行而不遠。”

魏文帝云,“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

宋濂曰:“嗚呼!斯文矣也,聖人得之,則傳之萬世為經,賢者得之,則族諸四海而准,輔相天地而不過,昭明日月而不忒,調燮四時而不愆,此豈非文之至者乎?”

嘉慶皇帝云:文之時義大矣哉!

“六藝文言”面向全社會開展文言專業課程

中華民族復興在文化,文化復興在教育,教育復興在承續文脈,以重建士大夫階層,扭轉社會風俗與治理模式,復興傳統文言文是承續文脈的核心與關健。當前社會,在私塾教育這一塊,普遍缺少文言文寫作教育,先生與老因為這一塊的缺失無法深度地教學相長,與傳統私塾教育的差距依然很大,培養出來的學生與傳統科舉弟子的差距也很大。體制教育方面,基本沒有專門的文言文寫作課程,即便有也是一些業餘興趣班,沒有建立廣泛而穩定的機制。社會自發學習方面,多是自己摸索學習,興趣性居多,國學根基不牢,缺乏系統性、機制性學習訓練,而且受傳統“文人相輕”及“恃才清高”的影響,互相學習交流指正有限,沒有師友的切磋指正,難以上臺階,多半到一定程度就止步了。為此,基於振興文脈的歷史使命,提升私塾教育深度與高度的需要,拯救體制教育,讓孩子們遠離網絡遊戲的毒害,本書院成立六藝文言網絡學院,專注於文言文網絡專業培訓,由當代文言復興運動先驅、六藝書院山長仕隱君先生擔綱核心課程導師,其他高賢為輔助教授,吸納一批志者、學者,通過扎實專業學習,培養一批文言傳承骨幹,推動文言復興,為文脈承續、教育與文化復興作出歷史與時代貢獻。具體事宜如下:

一、成人文言小學班(初級班):凡有興趣、有志於文言文學習者皆可加入,學會提供持續的微课培訓。通過初級班學員培訓考核者,具備一定的文言寫作常識、認知和水準,有一定的深入學習興趣與自信,能開展簡單的文言教學工作,併發給本學會文言初級培訓證書(古文文士),則可以進入中級班(古文學士)、高級班(古文碩士),進行更深入的研修,中級班學員可以加入六藝文言培訓體系,擔任初級班助教工作,並獲得相關報酬。本初級班培訓以仕隱君導師為總主持,其它擅文高賢為輔助講習,明確計劃,認真學習。

束脩4800元/人/期學習時長:8個月

二、在讀學子初級班:初級班,大約35-40篇文言、詩詞訓練量,原則上每周一篇文言與詩詞習作。通過先生有系統地次第授課,及評改、評點進行,並布置相關的閱讀、記誦、小學等任務來支撑寫作培訓。本培訓非簡單的寫作技能培訓,定位為指導私塾學子及體制學生綜合學習、激情蓄志、養德修身、接聖近賢,從而激發、激勵讀經學子及體制學生持續勤奮學習、提升相關成績。具體課程在本書院文言教學實踐基礎上,在具體的教學實踐中,依據本期初級班學生情況,同進結合本書院科舉與成人文言考核選拔體系,合理規劃和制定。通過初級班培訓同學,當具備初步的文言與詩詞寫作技能,掌握主要文體及詩詞類型的寫法,具備自主讀書寫作興趣,領會詩言志、文以載道、文以養德、文以促學、文以統識,具備初步的儒家君子人格。

束脩:6800元/期。學習時長:9個月。

三、成人古文師資預科班

1課程規劃:領略文言的魅力,懂得從學文的角度鑒賞美文,掌握初步的文言語言、章法(起承轉合)技巧,懂得文章的基本風格,掌握詩詞平仄押韻的基本規律,能初步寫詩作文,初步具備為文的興趣與信心,並通過測試獲得六藝文言小學(初級)班入學資格,以進入文舉系統取得古文文士學位。培訓大綱見後。

2招生對象:18歲-60歲成年人,男女不限。側重於私塾、學堂、書院堂主老師、家長,中小學語文、歷史老師,人文類專業大學生,企事業政府部門志趣人士、六藝文言體制學生宣導師。要求:有學文的初步興趣,能基本保證每周一次習作。本次開放學位僅30名,高度緊張,從速報名,額滿為止。基礎較好,經考察,可以直接報小學(初級)班。

3學費:1980元。學習時長:3個月。

四、師資團隊

六藝文言網絡學院祭酒(院長)、文言博士、六藝文言導師、六藝文言書院院長仕隱君先生

六藝文言網絡學院司業(副院長)、文言博士、學者朱森林先生

六藝文言網絡學院司業(副院長)、文字博士、鄭州誠敬書院院長郭帥華先生

及六藝文言諸高足弟子助教團隊。

(歡迎各擅文高賢加入我們師資團隊,共襄文言復興大業。)

六藝文言復興事業顧問團(排名不分先后):

文禮書院季謙先生:此事志在必行,至若宣導廣告之事,有我可效綿薄者,則情義之當然,必當遵囑尽戮力,共扶大業也。

古小學海印先生:文字與文章是國學之基礎,此兩塊不過關,終究是門外漢。

广东私塾联谊会唐元平先生:吾當鼎力相助!

中華中庸女德學府、深圳市传统文化协会大道国学研究院副院长

吳尚靖懿女士:以文载道,以文化人。言为心声,观文辨志,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廈門義雅書院院長力禾先生

儒家學者王瑞昌米灣先生:文言復興不朽之盛事,一輩子干成這件事,就是大功德。

儒家学者赵宗来先生:仕隱兄大作,其情其志,堪比賈生、昌黎,宗來敬佩。雅言之倡,亦是當務,兄倡雅言,功德亦不可小覷

儒家學者余東海先生:六藝書院仕隱君以推動文言事業為己任,提出:“民族復興非文化不行,文化復興非文言不興。”其志可嘉,其事至重,值得各界有志之士支持、參與和共同努力。尤其是儒生,都應該具備一定的文言功底,懂一點訓詁學,看得懂文言文,能夠吟詩作賦寫文言文就更好了。

儒家學者黄志霄先生:文言不學,終顯淺鄙,文言大興,方為爾雅。

廣東私塾聯誼會副會長、明倫書院廣州分院院長袁彥先生:

賢達點贊

儒家學者蔣慶:汝发大愿復兴文言,其志可嘉,其情可悯,唯望汝尽人力而得天助,大愿终克有成!

淨空法師:儒釋道要怎樣才能復興?我在這三個根上加了一句話,三個根是德行,你有這個德行,現在找不到老師,沒人教你,那你還是不行。古聖先賢留下來的典籍全是文言文 , 現在雖然有人把它翻成白話,翻成白話味道就變了,不是原味。你要真正想成就,你得要嘗到原味才行。原味怎麼?你得學文言文 , 你不會文言文 , 你就沒有能力閱讀古聖先賢留下來的經典。

曲阜國學院院長段炎平:事在人為!有志者事竟成!回憶前年在廣州與您會面,您躊躇滿志篳路藍縷艱辛探索的形象難以忘懷!這麼快文言教育初具規模!讚歎!

古人云:文之時義大矣哉!

文言復興事業是一項存亡繼絕、開創未來的歷史事業,您能學習嗎?您能勤奮嗎?您能承擔嗎?您能持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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