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8、19)六藝文言初級班弟子最新習作集(20171106)


習作練習十九:歷代帝王論

六藝文言037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漢高祖論

人世多難,當能屈伸。順時戒狂躁,逆境須知韜晦。善始善終者,方可成大事。高祖起寒微,隱於芒碭以避世。及天下亂,乃投楚以擊秦。先入關中,秋毫無犯,大收民心。壩上之會,示弱以尊霸王,得避鴻門之祸。滎陽絶食,伏首請和,遂行緩兵之計。遺父母棄妻子以求深安,隱忍屈服,皆過於常人也。又善用人,蕭、韓、張、陳之類,皆能盡其才,願為之驅馳。及垓下破楚,遂定大事。而項王雖英雄蓋世,力能拔山,惜乎剛愎自用,不聽亞父之計,養虎為患。垓下失利,竟至自剄乌江。鳴呼!如其能屈忍之,重返江東,以圖后舉。中原鹿死誰手,或未可知也。嗟夫,漢室之興,豈皆天數耶?亦人謀也。

又人貴立志,一切人間苦噩,當視如磨礪機緣也。今之青年,生於太平之時,無衣食之憂,無战亂之祸,恰當進徳修業,以不負盛世。余或聞之,乃或因些微末小事輕生殞命,重創家庭,痛徹父母之心,真人間之大忤逆也。鳴呼!如此之輩,不頋父母養育之恩,自輕墮落如此,何若禽獸耶?以高祖之行觀之,不亦愧乎哉?無志之故也。人無志向,不可立身。故孟子云:“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誠哉斯言。

六藝文言035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唐太宗論

賢君治國,以民為本。民不失其務,則利之也;農不失其時業,則成之也;省刑罰,則生之也;薄賦斂,則與之也;無多宮室臺池,則樂之也;清而不苛,則喜之也。此愛民之道也。何以得之耶?克己修身心,用人之才力,可得也。堯帝治國,功立則受其功,治成則厚其福。故吏治舜也,治水禹也,稼穡棄也,理訟臯陶也。堯無事焉,垂拱而天下大治。 太宗法之,任賢而使能,虛心而納諫。政治修明,勵精圖治。恭儉節用,寬厚愛民。吏司其職,民安其業。厚恤鰥寡孤獨,黎元蒙其澤惠。十數年之間,天下大治,四海晏安。海不揚波,萬國來朝。史家美之,稱之以“貞觀之治“,擬於漢之文景。不意晚年漸驕,窮兵黷武,大興土木,雜稅日重。又學始皇訪仙人,服丹藥,以求長生。卒致於不治,早棄天下。惜哉!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也。與天下同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失天下。故後輩王者,如能克己復禮,以民之利益為重,天下可大治。倘能學唐太宗之任賢使能,勵精圖治,可得百年盛唐之業。嗚呼!吾輩若能見此,何其幸之。

六藝文言025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宋高宗論

紹興議和,岳飛之忠無可議,然秦檢之奸,高宗之昏,果如此乎?初,汴京陷,二聖北狩,高宗一路南播,至十一年,卒成和議,二十載,南朝以寧,後金海陵王廢約南侵,迄隆興二年再和,至於開禧二年,韓侂胄敗,嘉定和議成,凡三戰三和,非北不欲平南也,力不能也,非南不欲逐北也,亦力不能也。高宗遠鑒於晋南朝,近鑒於幽雲之不復,當知南朝之力不可復北也。又武將多橫,如桓溫、劉裕豈少見哉?(請體會,我這一段敘述,夾敘夾議,提綱挈領,從高處,遠處提起。嘗試自己去述這一段,可能會在哪些地方增敘增議,那麼增敘增議之處,則多為口水。) 若使匹夫之勇,或同於南明,何有國祚久享。君子審時度勢,老子云: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高宗屈和,非安社稷者何?時海內惶惶,刁頑紛呈,外憂內患,时危势逼,帝方偷安忍耻,匿怨忘亲,卒不免于来世之诮,悲夫!

向使帝順武將,從輿情,可乎?南明四鎮强兵,而不能制,史可法忠勇,而手無兵,不過期年,而君臣授首。較之於宋,多有不及。時值亂世,武人驍勇跋扈,非常人所能制,秦桧南归,如非高宗,孰能用之,用之而成和議,以至國固邦寧,此人君所思,非常人所能慮矣。飛之死誠然悲矣,然不得已為之。孝宗平反,高宗頷首,檜將死,糦不得襲相職,其子孫皆免其官。此人君之慮也。

諡高宗者,僅次於祖也。史曰:中興之君也。宜矣!

六藝文言023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漢文帝論

經緯天地曰文,化成天下曰文,慈惠愛民曰文;古之帝王諡號為文者,未知其幾。漢孝文帝,在位二十三载,斷獄數百,幾致刑措。其通關梁,不異遠方;除誹謗,去肉刑;罪人不帑,不誅亡罪;除宮刑,出美人。其恭儉簡懼,效於後君者多矣。

方望溪之論文帝,言其能保之而不能師,雜於黃、老之病也。予謂不然。保者,養也;師者,教也。文帝之治,國富民安,各得其所,是謂能保也。三年親嘗湯藥,目不交睫,親其親則能愛其民,一家人而一國興仁矣,比之三代,絕無不及。其之恭儉簡懼,非仁厚之心不能致,仁者人也,以民為愛,則不可恣雎妄為也,帝亦如此,民而效法行之,則百姓有恥且格,是謂能師也。其仁厚之心,可師可保,雜乎黃老而不病其中,其治功平而不凡,為後世效者多矣。

文帝治國安民,經緯天地也;利泽四海,化成天下也;廣施德政,慈惠愛民也。故孔子曰:必世而後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勝殘去殺。蓋曰文帝所以為文,豈不仁哉。

六藝文言022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秦始皇論

書云:“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曩者,神農氏世衰,黃帝代之而興,戰炎帝,敗蚩尤,寰宇大定,乃修文德,以利天下。及至始皇,並六國而一天下,南取百越,北卻匈奴,去分封而行郡縣,置郡三十有六焉,武功可謂盛矣。而不修文德,嚴刑峻法,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而思以千秋萬代,帝業永固,其可得乎?於是戍卒叫,函谷舉,天下聞風響應,雲集景從,並起而亡秦焉。傳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能俾水載舟者,仁義而已。仁則施惠,羲則興利,人無饑寒之憂,縱有勞役,欣欣然曰:此王以國為愛也,不勞何為?不然,百姓不欲勞,必繼之以嚴刑峻法,則又激民怨也,焉得不亡?

其後,漢鑒秦弊,至文景之世,輕徭薄賦,與民生息,享國四百年,始皇之功,於漢始顯也。悲乎,其功德不完,豈偶然哉!

六藝文言019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宋高宗論

南遷之初,高宗即不思進取,厭戰求和,權宜立國。察其情勢,固非時危勢逼,兵弱財匱,實其自求苟安也。時人傷之,有詩諷曰:“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當是時也,武穆屢獲大捷,威震中原,汴京以南,已非金人所有。武穆成竹在胸,意將揮師北伐,迎還二聖。然高宗早有祖宗之鑒,深以武人為心腹之患。昔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而得國,故自太祖以下諸帝,皆深以武人統軍為大忌。武穆雖無謀逆之心,高宗實疑之久矣,故以十二道金牌召還。余觀此節,乃悟帝實不欲使武穆立功也。倘武穆橫掃燕雲,直搗黃龍,且置高宗於何地耶?二帝回朝之日,即是其退位之時。故假手秦檜除去武穆。嗚呼!祖宗之訓固為發端,究其本質,實其私意作祟也。武穆既死,北伐中夭。天下寒心,有識扼腕。昔宋、遼有澶渊之盟,兩國得以百餘年無事。故高宗當日乞降求和,得以偏安一隅,亦是其之優選也。宋金紹興議和,南宋得以中興,兩國綏寧,其非百姓之福耶?嗚呼!市井俚語云:“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此言或得當時之味也。後人讀史,當有深思。歷史之興替,皆是天意,固非人力所及也。

六藝文言015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清世宗論

所謂帝王者,天下之共主,無命有能不成,有命無德難終。既為人君者,祖宗基業,社稷重任,責無旁諉,寡無可依,勤勉一生。無退可退,無藏可藏。嗚呼!此帝王之難也。天下可以詐取,惟誠心可守。古云:“日久見真心。”得之有罅,如鼎之有隙,其用難久。守之有失,如草之滋蔓,其亂必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余俯仰古今,周覽史傳,深以此為然。有清一代以異族入主中原,傳世十二帝,享國幾三百年。雖有初期屠戮過甚之弊,縱觀全體,文治武功不乏建樹。清帝多才俊而少昏庸,至如聖祖、高宗二主,史家目為英主。其享國綿長,庶幾一百二十餘年,史稱“康乾盛世”,歷代罕有。世宗身處康、乾之間,年曆才十三年,世人或以其御宇日淺,似不若二帝之賢,功業不若二帝之大。而余以為,世宗之才幹功業,實不在乃父乃子之下。其人也,承前啟後,內政修明,妥安諸夷。及至雍正之末,府庫充盈,四海安瀾,天下無事。如其為庸陋無能者,何至於此哉!世宗之得位,或出時人意表。康熙季年,儲位久虛,諸子奪嫡之爭日烈,雲譎波詭,淵深難測。世宗不以自奉處優為樂,但從憂勞國事為能。兼以深藏隱忍,懶問沉浮事。能儒釋兼通,審時度勢,終能脫穎而出,得登大位。初踐祚時,帝早逾不惑,將知天命。嘗自言曰:“較之古來以藩王入大統,朕之見聞,遠過之矣”。其治國也,重在吏治。吏治之要,又在選賢舉能。選賢之要,又在君信臣忠。即位以來,以勤先天下。夙興夜寐,朝乾夕惕。破格擢人,唯才是舉。興利除弊,整頓吏治。故俚語云:“雍正一朝,無官不清”。用兵清海,平定西藏。定儲身後,國祚順承。由是奠立“乾隆盛世”之基。嗚呼!世宗之政,有始有終,功業宏大,實難得也。故《清史稿》论曰:“圣祖政尚宽仁,世宗以严明继之。论者比於汉之文、景。独孔怀之谊,疑於未笃。然淮南暴伉,有自取之咎,不尽出於文帝之寡恩也。”余以為此論為允當也。

六藝文言012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勾踐論

夫人必堅其志,而後自奮隱忍,乃可以成大事。嗚呼!越王勾踐可謂人君懷大志而能自奮隱忍者也。昔越與吳戰,敗於會稽,收得殘卒五千餘,無異亡國耳。未幾,吳大軍復侵越,時勢危急,力不能戰,勢不足守,進退維谷。於是君臣相謀,變禦吳之策為事吳。越王夫婦甘為僕妾,卑躬屈節,侍疾嘗糞,無異於犬馬也。又厚賄伯嚭,力行韜晦之計,終得全身歸國。迺焦身苦思,迫而起雪恥復仇之志,自激勵以奮發,臥薪嘗膽,任用賢能,日夜以報吳為念。如是者二十二年,終使姑蘇臺榭竟為丘墟。嗟夫!非有超世之才與彌堅之志者,豈能若是乎?余觀今日之世,外則戰雲紛擾,美日及列強狼狽為奸,屢犯我海防,大有裂我疆土,割我河山之意;欲亡我中華心昭然,伎倆卑污,無所不用其極。內則政教湮失,人心淆亂,官民惟酣歌飽醉而不知警省,偶有熱血痛恨憤激於一朝,時過境遷則淡然若忘。如此者,欲興復漢學及強我中華,難矣。今亦一亟需立志奮發,正當臥薪嘗膽之時也。昔吳敗越勝,吳王夫差使人立庭曰呼其名,發奮以圖強,遂復勝越,亦可謂有志者也,然終不若越王勾踐甚遠,何則?吳既勝,越以請盟,以為國可久安,遂美食榮衣,淫佚放縱乃志氣漸衰,卒致國破身死,是其志不堅也。至如後世淮陰侯忍胯下之辱,張子房圯上納履;衛青初為人牧豬之奴,樊噲屠狗。雖未臥一日之薪,未嘗一日之膽終能功成名遂者,莫非其立志彌堅而又能自奮發者也。凡志堅自奮者,所臥者不必薪而無非薪,所嘗者不必膽而無非膽也。語曰:“有志者事竟成”,豈虛言哉?嗚呼!近代吾國受列強欺凌久矣。“東亞病夫”之謂,“華人與狗不得入內”之事,皆可謂奇恥大辱。今日吾輩猶不能效法古人乎?史有明鑒,已垂式法。余所願者,舉國上下宜同心戮力,各自奮發,不憚辛苦。臥薪嘗膽,勵精圖治。厲兵秣馬,發憤圖強。積以數年,先人之志或可得騁於異日也。

修改稿2:

夫人必堅其志,而後自奮隱忍,乃可以成大事。嗚呼!越王勾踐可謂人君懷大志而能自奮隱忍者也。昔越與吳戰,敗於會稽,收得殘卒五千餘,無異亡國耳。未幾,吳大軍復侵越,時勢危急,力不能戰,勢不足守,進退維谷。於是君臣相謀,變禦吳之策為事吳。越王夫婦甘為僕妾,卑躬屈節,侍疾嘗糞,無異於犬馬也。又厚賄伯嚭,力行韜晦之計,終得全身歸國。既得脫,迺焦身苦思,迫而起雪恥復仇之志,自激勵以奮發,臥薪嘗膽,任用賢能,日夜以報吳為念。如是者二十二年,終使姑蘇臺榭竟為丘墟。嗟夫!非有超世之才與彌堅之志者,豈能若是乎?可仰嘆之也。嗚呼!近代吾國受列強欺凌久矣。“東亞病夫”之謂,“華人與狗不得入內”之事,皆可謂奇恥大辱。今日吾輩猶不能效法古人乎?史有明鑒,已垂式法。余所願者,舉國上下宜同心戮力,各自奮發,不憚辛苦。臥薪嘗膽,勵精圖治。厲兵秣馬,發憤圖強。積以數年,先人之志或可得騁於異日也。

六藝文言010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9

唐太宗論

余讀《吴太伯列傳》,其讓位遠避,風及周世,甚至於季札,今讀唐書,至玄武事,其篡弑之風,及於後,良有以矣。

夫風化者,自上而行於下者也,自先而施於後者也,是以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則中通外和、百福咸臻也。倘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義而婦陵,則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攝,非訓導之所移也。高祖起太原,其謀發於太宗,及克長安,誅鋤群盜,天下為一,其功亦出於太宗,然高祖以長立建成。立嫡以長,古今之正義,乃天命之所在,以高祖之能,實不敢違也。太宗不信天命,亦不信古教,以功自恃,欲其非分,於是兄弟疑間,卒至大亂,後武氏之亂,韋氏之亂踵之,至承乾、魏王泰兵革相見,疑不能決,變故起于宮闈,兵刃加於骨肉悲矣乎!

或曰:太宗之治,任用人才,從諫如流,戒奢從簡,河清海晏,貞觀之風,中國之盛未之有也。一人為天,審時度勢,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心寬以容天下,胸廣以納百川,乃帝王之道也。嗚呼!此言差矣。太宗以貞觀之政,泯玄武之污,可塞眾口,而不能易良史之筆。其賢昭昭,其不德亦昭昭。其賢一時也,其不德永久也。較之太伯,其表範異也。世之論史者,泥於小而忽其大。向使以賢易長,則賢與不賢皆起而篡也,國何以寧?

唐世紊亂,其風始兆。後之有國有家者,可不戒慎乎?

六藝文言009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20

漢武帝論

天子者,參贊天地之大道以化育萬民。皇帝者,遵三皇五帝之德以治國安邦。武帝承文景之治而有天下,囊括天下之雄才,革弊鼎新,行推恩之令,不動兵戈而藩國自析。知人善任、舉孝廉、選賢良方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又東征朝鮮,南平諸越,北擊匈奴,通使西域,立漢威於荒服之地。

然其擅征伐,寵方士,淫祀鬼神,信巫蠱而殺太子,立弗陵而誅鉤弋。用酷吏而興冤獄,怒李陵而刑史公。復侈慾深壑,聲色田獵,負黼衣,襲翠被,憑玉几,簾珠璧。使天下奇珍異物,盈滿宮室,馬象之群,食於苑囿。營千門萬戶之宮,立神明通天之台。亦為君子所譏。

或曰:今之論史,多稱漢唐,論漢則漢武莫屬,論唐則太宗居首,非見其功不見其過歟?余謂不然,功過之分,君子論之,載於史籍,民人論史,多感其德而多其功,苛有大功大德,則過漸不足道也。若乎漢武,尊儒術,澤及後世,其德莫大也,卻匈奴,揚漢威,其功莫大也。譬若毛公,向使數世後,聖教復興,士夫歸儒,則其毁聖滅儒之過,則不足道也,民人憶之,則其一天下、敵萬國、重振國威之功也。

至於,立幼子,殺其母,此人君之智也。輪台罪己,此人君之勇也。較之秦隋其托孤霍光使社稷不危,則又不能比也。

六藝文言005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8

朱元璋論

書云:天生烝民,作之君,作之師。元末,制者是以萬惡之勢于民也,賦役累累,其滅亡之果以昭然,明起元滅是必然也。元璋者,本淮右布衣,生於困頓之中,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據金陵形勢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十有三年,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其有。此天命之所授也。夫有志於天下者,其慮必遠,其得民也眾,其平天下也速,元璋之謂也。自漢以來,未有若元璋居下而受上如此之隆者也。

及其享國,三十餘載,夫武定之君,多不卒世。或數年,或十年,逾於二十載者鮮也。繼世之君,或孤兒寡母,或弟及兄位,或權臣竊柄,易姓者眾。若元璋者,定制度,去荊棘,文治立國,又勝漢高多矣。然唐太宗暗於繼嗣,致有武周之亂,元璋明於諸子,卒不免靖難之殘。蓋建君立儲,明君實難。漢武之托霍光,皇叔之寄諸葛,可謂得人,商王之及弟,清帝之遺詔,可謂得制。

至若明季宦豎侵政,實元璋之不能預也。縱有嚴制,其若利害何?然其文制,多及於後,至清季亦受其惠。沉潛四子書,收拾士心,惟明為能。若唐,各附於藩鎮,為亂後世,南北不統,雖盛於詩文,亦短於心術也。

嗚呼,治亂興亡,規模創制,長短之際,守易之間,始皇元其功,元璋繼其效。若乎本朝,反其道而行之,雖大起大放,相去遠矣。

六藝文言003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8

漢光武帝論

夫三皇無言,化流四海,故天下無所歸功。帝者體天則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眾庶稱之。光武帝拔起南頓,芟夷禍難,拯斯塗炭,老成穩重而得天下。

人主之德,在於知人,其病在於多才。知人而善用之,若己有焉,雖至於堯舜可也。漢高帝謀事不如張良,用兵不如韓信,治國不如蕭何,知此三人而用之不疑,遂誅強楚,功齊湯武,人君之盛事也。惜乎,身沒之後,呂後暴虐,諸呂專權,社稷幾移。寡計淺慮以致矣!光武帝聰達而多識,仁智而明恕,重慎而周密,樂施而愛人。赫然神舉,奮武略以攘暴,興義兵以掃殘,廟勝而後動眾,計定而後行師。當仲在之時,人皆服仲之慷慨大義,卒遭聖公忌而死,若乎光武,沉潛有體,和柔有德,不伐功,留心庶事,有日昃之勤。卒定群雄而一天下。

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此之謂也。

六藝文言002號學員“歷代帝王論”習作18

蜀先主論

夫有志於天下者,其慮必遠。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子孫能繼之故也。昔者成王在褓,使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及其有識,三公、三少以孝仁禮義道習之,去邪人,不使見惡行。選天下之端士以衛翼之,使其言語動默,無不出於正,如此方可示以天下重器。夫先主之側,糜竺、孫乾、簡雍、尹籍,皆雍容風儀之士,使一二者為禪之保傅,以去其逸,復選端士為之左右,衛翼而匡扶之。如此,入則習義禮之道,出則見關張之勇,於是,立其志,養其仁,長其勇,此為先主長久之計也。觀夫曹操之子,丕、植能文,彰擅武,沖仁且慧,向使沖未夭而繼位,則漢有伊尹,未可知矣。及聞生子當如孫仲謀之言,是知操之慮過於先主遠矣。吾謂先主有二失,此其一也。

觀三國之勢,曹劉不兩立,孫劉合則勝曹,孫曹合則勝劉。當隆中之時,諸葛為之計曰:先謀荊、蜀之地,而後和撫戎夷,外聯孫權,待天下有變,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益州之眾出於秦川,如是,則漢室可興矣。初,先主輾轉於下邳、小沛之間,奔波於博望、當陽之地,曹軍百萬,直欲覆之而後快,當是時,其危如壘卵,及諸葛遊說,赤壁一戰,吳兵出而曹敗,先主因以得荊州三郡。後,吳更以南郡資之,先主方得立於群雄之間。不意入蜀未久,荊州生變,孫劉頓成仇敵,先主逞一時之憤,拒孔明之諫,背隆中之對,顧眼前之利,身死白帝為天下笑。此吾所謂先主之失者二也。

夫荊州數郡,一羊耳,東吳,虎也。舍羊而得虎,不亦宜乎?昔淮陰破齊,請立為王,高祖與之,合而敗楚。虞君輕盟,重馬璧之寶,終以亡國。忍小謀大,聖人誡之。嗚呼!先主以仁愛為心,行匡漢之志,得將如五虎,謀士如龍鳳,隆中之策,過半而夭,漢室之興,敗於垂成,能使千古不為之涕下乎?

仕隱君範作十九:清帝論

世常以夷狄入中國而少清,於清帝或避或毁,然觀清之季年,若曾、左、李、袁等漢之諸雄,皆未嘗有操莽之篡。觀清之版圖,縱有削割,不過邊陲荒服之地,未至於唐宋腹背崩析也。

人多疾漢之孤兒寡母、唐之枝强干弱、明之庸君權宦,恨不得效賢君明王以安天下焉。或者以淪敗於西方,而哀於羸弱,怒其不爭,卒以驅逐韃虜號令天下,覆清於不得翻轉之地。然,余觀清帝,考之華夏,多有殊勝者。

自范氏文程以漢臣居謀帷,皇太極易金為清,則其魏孝文之意明矣。及至順治入關,為崇禎發喪,諸士大夫爭歸,其江河日下之勢,雖易服削發不能止也。皆曰:明士大夫少節,倘清若蒙元之區隔,亦有襄陽、釣魚城四十年之城守也。觀滿之君臣勤習漢典、張揚孔孟,吾知清帝之可久矣。夫君有独夫民賊,國有禽獸夷狄,其衡平之准,王聖之道乎?康熙學富五車,兼通西學,乾隆博學多才,猶擅詩詞,其立國以孝,經國以文,培士以經義,滿漢列於朝堂,儒臣議於軍機,覲聖於太學,何有異於漢之光武、宋之太祖乎?

清帝善執政,雖慈嬉以女主垂簾聽兩君之政,猶可攝諸王,服漢臣,安廟堂庶乎半百。終清世,幾無權臣之禍,亦無奄宦之害,至於孤兒寡母之變,藩鎮割據之患,又不可與漢唐論也。若乎淫欲害身,奇玩誤國,又與宋明遠矣。康乾在位皆六十載,一朝二君久統相連,自三皇五帝以來,或未之有也。能長享國而智不昏,國不亂,又過於齊桓、唐玄也。其健體康寧之道,或尚武,或節欲,或勤於政而奸不害,或持於正而邪不侵。殊非偶然也。其賢明之德,可以此見也。前漢十一帝而有二百三十一年,後漢十一帝而有一百九十六年,唐二十帝而有二百八十九年,宋十八帝而有三百一十九年,明十六帝而有二百七十七年,及其中葉,非內亂即外患,或弱或渡,独清十一帝而有二百六十八年,自三藩之亂迄於鴉片之戰,百六十載,幾無腹心之亂。向使漢唐、宋明易清而至於近代,則華夏之疆域未可知也。清帝之功,非惟其文治武功,亦在於持正守仁也。

余嘗讀《禦制百家姓》,其則孔法孟、依仁守義,以天子之尊親制童蒙之教,何其欽哉!又讀乾隆《文淵閣記》、嘉慶《全唐文序》,其右文之盛,何懼乎永樂、宋宗乎?縱光緒居季世之位,亦有變法之志,其諭京師學子,破心中之賊,豈末世之君乎?至若多爾袞,以周召之功行輔成王之德,致清季無篡弑之禍,較諸永樂、宋宗,又遠矣。

嗚呼!理之昭昭,史之鑿鑿,豈可誣哉!

習作練習十八:歷代宰相論

六藝文言037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蕭何論

人於困厄貧賤中修身易,於富贵安樂處保節難。身處困境,意一志堅,奮發圖强,聲色不能夺也。及至功成業盛,大權在握,名利相隨,贊誉不絶於耳,財色不絶於目,志得意满,忘乎所以。殊不知災祸由此起,悄然不覺耳。或假爲人事,或假爲天災,自身不保,殃及家人。由此嘆曰:“寧做一民,不爲大人”。

古之人,凡建偉功,必修身以自立,放之可彌六合,收之善保其身。昔高祖重蕭何,托以後方,調度补給,稳定關中,功勛至偉,聲譽日隆。高祖疑之,何自污以化之,終免其祸,全身以安天年。

或曰:蕭何有異人相助,方能轉危爲安。此非自知之辭也。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若其驕慢失禮,焉有賢人君子相親乎?或言爲人臣者,功高主忌,危若累卵。然高祖乃創業垂統之明君,非量小之主也。淮陰侯韓信,起自布衣,高祖用之,授以上將,賜爲楚王。然驕功慢主,听信讒言,私藏反心,賣友獻媚以避害,高祖惜念舊功,降封淮陰侯。信仍不思悔過,陰謀於陳豨,約共謀反。會呂后覺之,計誅信於鐘室。嗚呼!淮陰侯之死,實取其禍耳。若淮陰侯一如蕭何,内修令徳,謙恭自守,功成身退。如此則富貴可保,子孫可全。何來亡身滅族之禍耶?惜哉。

凡位居高者,猶當自檢。有過,人必知之。改之,人必仰之。縱之,人必厭之。是以仁者宜居高位也。昔淮陰侯貧時能受胯下之辱,貴時不能守君臣之禮,祸不自招之乎?蕭何爲刀笔吏時常思寛厚,及至相國,待人益謹,可謂仁矣。上守君臣之禮,思君之憂,可謂忠矣。下治國事,賢人趨之,可謂智矣。今之君子,不亦鑒之乎?

六藝文言036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諸葛亮論

為君之道,禮儀為先。為臣之節,忠義為大。故聖人云:“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君禮臣忠,一旦風雲際會,乃能經綸大業也。

昔诸葛孔明以不世之材,身當亂離之世,避難僻壤之間,早懷普濟蒼生之念,故隆中草廬之對,早成於胸也。及歸先主,經綸大業,赤壁破曹之後,先收荊襄九郡,再定兩川,卒成鼎足三分之勢。先主即位,受任為丞相,為政有惠聲。先主歿,孔明受托孤之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重修聯吳抗曹之策。南渡瀘水,安定南中,出民水火。復又揮師北伐,飲馬渭水。六出祁山,誓以恢復中原為念。不意天心已改,運屬奸邪。大星墜落,終以身故五丈原,卒葬定軍山。後數十年,鄧艾破蜀,子瞻、孫尚父子戰死綿竹,并赴國難。嗚呼!諸葛氏滿門忠烈,萬古流芳,堪稱千古人臣楷模。其家緣何忠貞如此也?是為報當日三顧之恩也。

魏之司馬懿,才略與諸葛相埒,世受國恩,望重朝野。魏明帝崩,以幼主曹芳託付之,寄寓尤深。懿得托孤之重,本當竭力輔佐少主,方不負先帝重托。而懿包藏禍心,悍然兵變,族滅曹爽,劍履上殿,獨專大權。懿既死,子師、昭繼之,作惡累累,史不忍聞。傳至昭子炎,終遷魏鼎。

諸葛丞相,忠義之臣也,故其子、孫亦能盡忠報國,為國捐軀,實孔明之忠義家風使然也。司馬懿一家祖孫三代皆逆臣,大奸似忠,謀權篡位,實亂臣賊子之代表也。遂得天下,終不能逃史筆之誅也。故後人當效法諸葛丞相之忠,而當以司馬懿一家為戒也。

六藝文言035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管仲論

春秋之際,周室政衰,禮樂崩壞,天下多故,列國紛爭,干戈不息。管仲相齊桓公,對內尊禮儀、重法令。重實質、劃政區。組軍隊、理官吏。倡孝悌、選人才。調征稅、控物價。欲矯當時之弊 ,遂使齊國大興。尊王攘夷,力抗山戎,威震華夏。太史公為之立傳,多有稱賞。余以為管仲之道,雖以霸道行之,而實以仁義為本。孔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也,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也?”又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蜀汉之 諸葛亮,以管仲為師,遂成鼎足之業。唐之魏徵,用管仲之言以諫太宗,乃成貞觀盛世。或以為管子之說近於法家。余以為此說大謬不然。後之法家,行申韓之術,絕仁義,棄哀矜,以殘忍爲治,刻削深戾。其道與管子之說,不啻有天壤之異也。如商鞅相孝公,李斯之相始皇,皆用法家之說,俱以暴力酷毒為能,雖能收效一時,竟至統一天下,而其術終以失卻仁義、刻薄寡恩而致敗,遂至二世而亡國。管子有言:“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余以為此語可為萬世治國之誡也。賢哉,管子。

六藝文言030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趙普論

常謂,普半部論語治天下,果然乎?觀宋史本傳,乃二十篇也。況多年為吏,案牘往來,左右皆能文之士,耳聞目睹,習染於胸,果不學乎?

《論語》者,仲尼之施教者也,或德行,或政事,或言語,或文學。以四科之才,或治邦邑,或出使四方,或立德行教,或文而能遠,皆能用之於國,而教化一隅者也。是故,普之用《論語》,乃治政之本,本立則不偏矣。古者,論政者眾,何若普之簡明乎?

普性深沉嚴重,剛毅果斷,而能以天下事为己任。此其不同於尋常文臣者也,故其能以簡馭繁,以大制小,非不學也,學得其要也。雖然,朝夕侍於朝,蓬生麻中,不扶則直,其學及時而就實,臨事而見用,故能冶政若是,卒成大功。

學以致道,致君子,上致君,下澤民,普之謂也。

六藝文言023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魏徵論

漢臣相陳平云:“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備得任其職也。”後世論為相者,有良與奸。良者致君治政,保國安民,奸者,致君亂政,危國懸民。然能久於一人之下,或良或奸者,皆由君之信始。故二世信趙高,卒亡秦祚,符堅信王猛,時興秦業,晋元賴王導,偏安江南,宋高援秦檜,長守和議,明英之信王振,土木陷敵。若乎商君治政,國富兵強,使秦出關而窺東國,卒成一統之勢。則非孝公之信不能也。故宰執之重,能成其功者,惟信為要。若使成王聽於流言,後主任於群小,何有周公之成德,武侯之盡忠乎?然則君臣之信,忠良固可出之,然昏奸亦可隨之。

魏文貞公,行為世法,言為世則。其獲信於君,成功於時,防表於後,為君臣範也。其何以至此哉?蓋其信符上合下,上則君不疑,下則民服從,致君治政而國泰民安,則其信久,其功著。《易》所謂“同人”之謂也,乾上離下,君賢臣明人同也。且觀公之自詡不作忠臣,而作良臣。非公不願為忠臣也,何者?忠臣死節者多有,名著而功不成,公事太宗,可謂善諫。其論政術,往復應對,凡數十萬言,皆前代諍臣之不至者,則觀其為政之心也。故鄭公獲信乎上,澤被乎下,德蔭乎後,太宗聖名能顯,貞觀盛世能成也。

商君魏公則不然,始同而終異。以其存心不同也。存心不同,則其信惟達於上而不及於下,風雷動則摧折也。劉氏煦贊曰:“智者不諫,諫或不智。智者盡言,國家之利。鄭公達節,才周經濟。太宗用之,子孫長世。”鄭公之為鄭公,良有以矣。

六藝文言022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李斯論

夫相者,百官之長也。上佐天子,下育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

曩者,周室衰微,諸侯相兼,遊者主事,斯乃西事秦政,至於丞相。其治天下也,從荀子法後王之說,用申韓刑名之術,嚴威酷刑,刻薄寡恩,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懷怒焉。雖然,其去分裂而歸一統,廢封建而立郡縣,使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而政教合一,風俗混同,黔首歸心,則有功於天下後世遠矣。

太史公曰:斯之功,且與周、召列矣。然則,秦二世而亡,斯腰斬而死,何也?蓋武功有餘而文治不足,威刑太盛而仁義不施也。

初,孝公用商鞅,變法修刑,富國強兵,百姓樂用,諸侯賓服。至於秦政,從李斯之議,奮先世之威,並六國而一天下,復南取百越,北卻匈奴,置郡三十有六焉,武功可謂盛矣。夫天下既定,而德政不舉,恩義不施。反以嚴刑峻法,暴虐百姓。始皇東至海上,築琅琊台以求仙。修長城,造馳道,大興土木,奴役萬民。建阿房,築陵寢,興師動眾,勞民傷財。斯既為相,不思諫君,反進督責之書,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嗚呼!剛者易折,勢易時移,而不易其法,欲長治久安,不可得乎?後之為君為相者,宜以為戒焉。

六藝文言019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張居正論

萬曆之初,神宗沖齡,張江陵受遺命輔政。任劳任怨,举廢饬弛。通識時變,勇於任事。核驿递,省冗官,清庠序,多所澄汰。一時令行禁止,上下肅然。又知人善任,不拘一格,以天下為己任,不詢私情。當國凡十年,其時海内殷阜,紀綱法度,莫不修明。然其工於謀國,拙于謀家。功高震主,遂為神皇所忌。嗚呼!及其身歿,禍遺子孫。士林君子聞之,常為之惻然。惜哉。

六藝文言015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王安石論

自古變法者多不得全節令終。楚之吳起,秦之商鞅,宋之王安石,明之張居正,皆是如此之類也。吳起身首異處,商鞅五馬分尸,安石聲名俱毀,憂憤而死。江陵雖熬過當年,身故之後,抄家沒籍,子孫淒涼。嗚呼!為政之道,何其難也。

荊公與江陵雖皆行變法之政,而時世不同,其狀不同,今且略述其別。荊公懷不世之才,救世于積弱之時。變法者,摒棄祖宗之成法也。古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積弊已成,但思一日除之,談何容易。故行此難事者,須先識時務,後立新法。故江陵告眾曰:“方今要務,惟在守祖宗舊制”。但以恪守祖制為己正名,以杜天下之口。 又云:“法制無常,近民為要,古今異勢,便俗為宜。” 以近民便俗,變法以順民。其變法也,實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術也。故其雖遇阻而終能全其功。而荊公不然,反其道而行之。首倡變法,但言“三不足”,告眾曰:“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蔑視天穹上帝,驚世駭俗,何如令人信服耶?加之所用非人,私意傾軋,綱紀大壞。一時天下大嘩,物議洶湧。故其罷相未數年,新法盡廢,遂以憂卒。急變祖宗成法,過於操切,民心不寧,此其致敗之道一也。夫欲工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正以“安民之要,惟在核吏治。”其治吏業,重在效率。下情上達,上澤下惠,朝令夕至,故財實而兵強。荊公以農、賦、役為先,吏橫行而民行橫。法變不得其要,令行不得其申。此其致敗二也。江陵精通權謀,深交後宮權宦,身為幼帝之師,三代重臣,權傾朝野,乘時勢以行變法,故其功能成。而荊公所倚唯一神宗而已,曹、高二后雖居深宮之中,猶知世人皆言王安石為奸臣。荊公的聲望如何,則可盡知矣。人心已去,其功業如何?此其致敗之道三也。余以為,蒞政者當教學為先,教改為本,法革為標。《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為政。君子德風之不建,小人德草之未歸服,其義不宜,其行不久矣。嗚呼!此真荊公之謂也。

六藝文言012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曹操論

坡公《孔北海贊》論曹丞相曰:“操以病亡,子孫滿前而咿嚶涕泣,流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姦偽,死見真性”。余味其說,蓋諷曹氏臨歿荒昏,言語瑣屑,有失英雄氣度也。余以為此論不然,似有可議也。

夫英雄之立於世,必有過人之處,非流俗之所能知。昔曹丞相微時,太尉喬玄相與語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並托付以家小。此誠為知言,妥善之舉也。自漢祚衰微,黃巾猖獗,宦官釀禍,國亂歲凶。董卓李郭之徒接踵亂政,劫持天子,殘暴生靈。朽木官於廟堂,禽獸食祿於殿陛;社稷有累卵之危,生靈有倒懸之急。曹丞相躬身興兵以討群凶,掃清賊氛,克定中原。萬民仰德,四方歸心。此豈非姜尚佐之於周武王,張子房陳平之佐於高祖乎?又觀其志在周文王,雖功高震主,終無稱帝之意,蓋其志彌高也。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嚴嚴。赫赫師尹,民俱爾瞻”, 此其之謂耶?至于丞相破袁紹,入冀州,百姓箪食壶浆以迎之,蒼頭白髮跪頌其恩德者,此豈民之父母也哉。至於迎許由以倒履;比荀彧以張子房;恕死罪與陳孔璋;美郭奉孝,全關雲長。其思賢唯才是舉,知人以任,王霸之度,休美之心後世輔弼,誰堪與之比哉。又讀其詩文,獨臻超絕,總覽前代,領袖文壇,以開魏晉。其東臨碣石,浩嘆洪波;橫槊賦詩,釃酒清流,嚮往風神,何其雄渾高古也。《毛詩.序》曰:“詩,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丞相之诗,岂小人之所能言哉。

嗚呼!曹氏之縱橫天下,激蕩畢生,雖未能混一區宇,但能妥安中原,撫恤殘黎,勛業亦不失其大,何可以奸雄視之耶?小子嘗讀《終令》,亦未見其做豪言感慨,唯道之以家務細碎者,余以為是其英雄本色,惟真英雄方敢始終本色也。而至於姦偽,何來其說哉?固有者,亦形勢使之然也。自古英雄亦同常人也,出口豈能盡是豪言。蘇子之論,或失之矣。

六藝文言010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王安石論

荊公執宰,值有宋國積弱之時,費冗之際,其法汲汲以財利,兵革為先務,大刀闊斧,力挽狂瀾,浩然有古人正己以正天下之意,其為人也,廉潔高尚、天下為公,其文章足可傲睨漢唐,然其功敗垂成,蒙天下之垢,何也?

或曰:其法壞祖宗法度,促成黨爭,至宋亡矣;或曰:其法“聚斂害民”,“剝民興利”,致君臣不義,邦本不固也。

堯之世,洚水為害,然堯治國,不以治水為先,乃以正四時,務農事為先,雖命鯀治水,未成,亦以舉賢遜位為先矣。及舜攝事,黜鯀用禹,以洚水至平安天下為先,何也?當堯之時,五教不明,父子不親,兄弟相賊,為水患而求一日之安,不可得也;至舜,五教既修,父子相安,兄弟相友,惟除水患,必有能治矣。堯、舜之治,緩急先後,於此可見矣。此穎濱之論,可謂得荊公變法之實。

夫聖人之治,不言而百姓和、萬邦寧,何謂也?張其道矣。孔子有雲:“知所先後,則近道矣。”荊公疾國之不富民之不強戰之不勝,急求於官,速侵於民,至上下有怨,過猶不及,值黨爭之間,縱有利國之舉,亦不足以保存。

然荊公非不知利害矣,蒙信於神宗,急於事功而不可止矣。彼進新法於神宗,以三不畏自勵,其志大,故其求功亦急。然處非常之時,居非常之位,能為非常之事者鮮也,非非常人不能為。觀諸君子,使無荊公,孰可銳意為之?孰可得君臣之合而風雲相從?是故,荊公知此,故拗其所為。然其略不出於堯舜,不接於孔孟,卒以急功近利而行於難行之時,其蒙垢不亦宜乎?

世常以迂闊論孔孟,以為仁義道德,禮樂風俗不切於時事,當其以切事之法當敗亡之事,則其無可悔矣。堯舜之治,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故天下順之,百姓和合。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也乎。”

嗚呼!人莫不切近以忽遠,逐利以失義,復固於性情,泥於形勢,陷於權爭,雖才德如荊公者亦不能免。坡公詩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悲矣乎!

六藝文言009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房玄齡論

“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梁公堪比蕭何,然其教子嘗為人所詬。乃者霍光,托孤輔政,及没,霍顯事泄,至於族滅。至若梁公,外謀國事,內懼妒妻,多謀則難斷,易懼則難決。王侯之家,嬌奢淫逸,非嚴父不可以教。梁公之失,蓋其性使然,卒為天下父母誡。悲乎!

六藝文言003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魏徵傳

魏徵,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少孤,落魄,棄貲產不營,有大志,通貫書術。隋亂,先事李密,不能用,後從竇建德,拜起居舍人,及建德敗,复事隱太子,太引為洗馬,徵見秦王功高,陰勸太子早為計。太子敗,王責謂曰:“爾鬩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蚤從徵言,不死今日之禍。”王器其直,無恨意。

即位,拜諫議大夫,封钜鹿縣男。多有讜言,帝悅,日益親,或引至臥內,訪天下事。徵亦自以不世遇,乃展盡底蘊無所隱,凡二百餘奏,無不剴切當帝心者。由是拜尚書右丞,兼諫議大夫。

左右有毀徵阿黨親戚者,帝使溫彥博按訊,非是。彥博曰:“徵為人臣,不能著形跡,遠嫌疑,而被飛謗,是宜責也。”帝謂彥博行讓徵。徵見帝,謝曰:“臣聞君臣同心,是謂一體,豈有置至公,事形跡?若上下共由茲路,邦之興喪未可知也。”帝矍然,曰:“吾悟之矣!”徵頓首曰:“願陛下俾臣為良臣,毋俾臣為忠臣。”帝曰:“忠、良異乎?”曰:“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龍逢、比幹也。良臣,身荷美名,君都顯號,子孫傅承,流祚無疆;忠臣,己嬰禍誅,君陷昏惡,喪國夷家,只取空名。此其異也。”帝曰:“善。”因問:“為君者何道而明,何失而暗?”徵曰:“君所以明,兼聽也;所以暗,偏信也。堯、舜氏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雖有共,鮌,不能塞也,靖言庸違,不能惑也。秦二世隱藏其身,以信趙高,天下潰叛而不得聞;梁武帝信硃異,侯景向關而不得聞;隋煬帝信虞世基,賊遍天下而不得聞。故曰,君能兼聽,則奸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

貞觀三年,以秘書監參豫朝政。高昌王曲文泰將入朝,西域諸國欲因文泰悉遣使者奉獻。帝詔文泰使人厭怛紇幹迎之。徵曰:“異時文泰入朝,所過供擬不能具,今又加諸國焉,則瀕塞州縣以乏致罪者眾。彼以商賈來,則邊人為之利;若賓客之,中國蕭然耗矣。漢建武時,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光武不許,不以蠻夷敝中國也。”帝曰:“善。”追止其詔。

勸帝行仁政,帝納之不疑。至是,天下大治。於是帝即位四年,歲斷死二十九,幾至刑措,米斗三錢。帝謂群臣曰:“此徵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令封德彝見之!”

十年,為侍中。尚書省滯訟不決者,詔徵平治。徵不素習法,但存大體,處事以情,人人悅服。進左光祿大夫、鄭國公。多病,辭職,帝曰:“公獨不見金在鑛何足貴邪?善冶鍛而為器,人乃寶之。朕方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匠而加礪焉。卿雖疾,未及衰,庸得便爾?”徵懇請,數卻愈牢。乃拜特進,知門下省事,詔朝章國典,參議得失,祿賜、國官、防閤並同職事。多次上疏,論政得失,帝或恨或悟,卒褒獎有加。

十七年,疾甚。徵家初無正寢,帝命輟小殿材為營構,五日畢,並賜素褥布被,以從其尚。令中郎將宿其第,動靜輒以聞,藥膳賜遺無算,中使者綴道。帝親問疾,屏左右,語終日乃還。後復與太子臻至徵第,徵加朝服,拖帶。帝悲懣,拊之流涕,問所欲。對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帝將以衡山公主降其子叔玉。時主亦從,帝曰:“公強視新婦!”徵不能謝。是夕,帝夢徵若平生,及旦,薨。帝臨哭,為之慟,罷朝五日。太子舉哀西華堂。詔內外百官朝集使皆赴喪,贈司空、相州都督,諡曰文貞,給羽葆、鼓吹、班劍四十人,陪葬昭陵。將葬,其妻裴辭曰:“徵素儉約,今假一品禮,儀物褒大,非徵志。”見許,乃用素車,白布幨帷,無塗車、芻靈。帝登苑西樓,望哭盡哀。晉王奉詔致祭。帝作文於碑,遂書之。又賜家封戶九百。

帝後臨朝歎曰:“以銅為鑒,可正衣寇;以古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朕嘗保此三鑒,內防己過。今魏徵逝,一鑒亡矣。朕比使人至其家,得書一紙,始半稿,其可識者曰:‘天下之事,有善有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弊。公卿之內,情有愛憎,憎者惟見其惡,愛者止見其善。愛憎之間,所宜詳慎。若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賢勿猜,可以興矣。’其大略如此。朕顧思之,恐不免斯過。公卿侍臣可書之於笏,知而必諫也。”

徵狀貌不逾中人,有志膽,每犯顏進諫,雖逢帝甚怒,神色不徙,而天子亦為霽威。議者謂賁、育不能過。及亡,纖人讒之,乃停叔玉昏,僕其碑,及遼東敗,乃悔之,復其碑。

贊曰:君臣之際,顧不難哉!以徵之忠,而太宗之睿,身歿未幾,猜譖遽行。始,徵之諫,累數十餘萬言,至君子小人,未嘗不反復為帝言之,以佞邪之亂忠也。久猶不免。故曰:“皓皓者易汙,峣峣者難全”,自古所歎云。唐柳芳稱“徵死,知不知莫不恨惜,以為三代遺直”。諒哉!

六藝文言003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張居正論

古之所謂志高之士,必有過人之節。能者居之,德者守之。夫君子之所取者遠,則必有所待,所大成者,則必有所忍。

嚴嵩當權,太嶽知國事不足與,遊走於徐階之間,侍二者而不倦。此其忍也。嚴嵩其鋒不可犯,其勢不可乘,太嶽忿而助徐階謀之,此其智也。高拱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去徐階,專國柄。卒為馮保所去。此居正之勇也。

然功高震主,位極人臣,此才大者難免也,苛不以德守之,則不能久矣。如徐階,高拱,及太嶽沒,萬曆抑之,有何異乎?

太嶽老成,持重,及顯耀,又不免驕恣。嗚呼,為下者易,為上者難。孝經雲,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戒之深矣。

六藝文言002號學員“歷代宰相論”習作18

太公周公論

夫君子之治世也,先之以道,繼之以德,然後民去貪奢暴慢之心、狠桀狡詭之舉,教之以禮樂、詩書,而後民有溫柔敦厚之風,恭儉莊敬之行。倘先之以功利,因之以形勢,或有一時之强,然卒不可久矣。

囊者,太公治齊,尊賢上功,周公治魯,親親上恩。齊承太公之法,至桓公,得管仲,尊王攘夷,天下諸侯無能出其右者。而後穰苴、孫臏、田單用,屢破強敵,雖有時亂,猶能自立於東方。此皆尊賢上功之所得也。魯承周公之治,不意三桓漸立,魯公以削,至於覲存,三十四世而亡。此上恩不如上功之有得也。

昔太王居邠,狄人侵之,去而居岐山之下,邠人從之。季历得文王,太王喜,泰、仲避之梅里,荊蠻尊之。周公承太王泰伯之道以治魯,風俗大善,魯多君子,非惟孔門迭出,雖項氏之粗亦為之守。嗚呼!此又上功不如上恩之有得也。

二公預之於前,百代承之於後,及至近世,吊齊者鮮,崇魯者眾,上至天子以至於士,無不以朝聖覲賢為榮。故齊以尚功强,一時也,魯以上恩削,永久也。二公之政,比之夷夏亦然,匈奴、鮮卑、蒙古、契丹、女真,弱則伏,强則馳騁北域,東西至千萬里之巨,屢侵於中國,及其衰頹,或國滅族亡,不復興於今世,或彼此驅逐,相互殘毁,而變姓易氏,遊徙四方,不可凝聚。若蒙元滿清,以入主中國之强,猶化於聖賢仁義之教。中國自夏商而迄清,屢有敗折,然王域分合而至於大,聖教廣化而至於固,雖有魯削,而無齊代。是以,歷百世而保疆域者,周公之上恩也,成一時而失邦國者,太公之上功也。

予讀《孟嘗君列傳贊》,至太史公過薛地,見其閭里子弟多有暴桀者,未嘗不掩卷而太息也,至“與鄒魯殊”四字,幾於流涕。嗚呼!盡之矣。夫以一人之所好,而使一鄉一國之俗善惡迥異,至百千年猶不息焉,得其位者,可不慎歟?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蓋言於此乎?

仕隱君範作十八:秦檜論

中國大勢,北而南易,南而北難,惟有明成其功,卒歷靖難坐北而禦久,蒋氏中正成其一時,卒退台島而据海域。坐南而能一天下、久享國者,未之有也。然以江淮為池,襄揚為城,賢臣良將恃其智,竭其力,而保守一隅者,世代屢出。是有晋室播遷,四朝相替,存續二百六十年之久,宋室南渡,金元替峙,百五十年不亡,若乎强楚北进,吴越争霸,孙吴分鼎,则又见南朝形势矣。然明季之勢,仿於晋宋,雖史公壯烈亦不足以保,顷刻南都不守。

夫公議常宣於情而忽於理,史論常泥於理而避於實。國危之際,直節死難易,屈節苛存難,民情洶洶,史筆嚴嚴,處非常之時,為非常之事,非有非常之勇不能为也。秦檜、史彌遠異世而跡同,於宋室皆有保存之功,而一為奸臣被毁千年,一為大臣平享後世,至若王马共天下,世所誉者众矣。人多以檜殺武穆而恶之,又以其專主和議而疏忽其实存之功,復以通敌而罪以賣國。雖朱子晦庵亦不免於俗議。曩者桓溫北伐無功,劉裕且成而易晋。若飛逞志,或敗則江南無守,或蹈南明之辙矣,或勝安得不若劉裕而易宋室,時檜尚不能專,飛之獄,力於張俊,專於君,視於士林,辯證於諸將,以飛之冤而全責於檜,過矣。至於和戰,憤義者高估其力,苛安者低視其能。檜非懼死者也,當其忤眾議,沮張邦昌,书抗金庭,何其壯哉!其由北至南,僥幸逃脱,拔出廷疑,其識見異於眾矣。或鑒於往,或基於實,向使和議不成,以諸將桀驁之性,賴宋板蕩之力,果能復兩京乎?果能不出桓劉之雄乎?果能免南明之敗乎?檜之所議,實君之所慮矣。檜初拜即去,朝廷執戰守兩端,至再相,兀術殺挞懒而背約,復折沖而歸於和,戰守之勢明矣。檜居宰執,居國家安危,元元性命,期之以烈士,若社稷何,若民人何?至於通謀之罪,無非和議而已,金執大勝之威,而歸陝、河南故地何異於彌遠嘉定之議乎?其保疆存國之舉,避沙場沖殺之險,終宋金之世,保有江淮陝河,又過晋、南諸朝遠矣,虽强楚也不过矣。

若和議之舉,致朝廷,馳戰備,自毀長城,墮夷人奸計,趙氏不旋踵而亡,縱檜無有奸心,亦必奸臣也。近逐倭畢,國共和談,及蔣氏退守長江,李氏宗仁再謀和,國人不以為奸,蓋強弱易位,形勢所在,和戰自古有例,或以戰促和,或以和謀戰,或戰和交替,使節往來,皆謀國謀天下者之天職也。初,崇禎欲和於清而不得,致兩端不顧,亡於李闖。蒋氏欲和于倭而不得,致共坐大,卒成腹患而不能制,又崇禎之失國也。雖然,拒夷狄,勘叛亂,忠烈之義足可以動人情,雖功敗垂成亦足以著其名,方氏孝儒是也;而謀實情,規遠圖,周旋於夷敵,行危難之事,縱有功亦不足以洗其耻,李氏鴻章是也。詩云:“式遏寇虐,無俾正反。”此之謂也。

若乎張氏漢卿,陳兵諫君,雖有禦倭之功,亦有通敵之奸也,不失國惟要君之叛,失國則奸成,其功不足以摇之也,其情可原,然亦不足以易史之嚴筆也。檜則不然,其謀達於朝廷,決於君上,保國於壘卵,安民於久長。檜卒諡忠獻,通諡二等,同趙韓王普,韓魏王琦,同時張魏公浚,寧理史衛王彌遠,雖奪而後復,以宋士大夫之諍諍,孰可僥幸於廟堂之禮諡乎?目檜為奸,則示君以昏,亦非當時士夫之所為也,亦非史之哲論也,故开禧失正,嘉定糾之。至若權臣傾軋,君臣牴牾,官場權術,自古皆然。惟准以大行令勳而已矣。

人多以飛死而衿憐,時眾目睽睽,眾口喋喋,檜安得以專殺?諸將皆領兵禦敵,何飛独被其難?飛之獄,亦非偶然矣。彌遠尚函侂胄首级而免於奸臣之列,檜竟以天子獄長居下而不得反,揚飛之故乎?

余至棲霞,觀岳王墓,慷慨穆王之行,觀檜等之束首,復歎宰執之不易,俗語曰:“眾怒不可犯”,檜之悲乎?今復以犯眾怒之論,據史援理以辯耳。

習作練習十七:先秦諸子論

六藝文言037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孟子論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 汤武以仁得天下,桀紂以不仁失天下。天下治亂分合,而道常在,不以治亂而没。知者行之,愚者不知也。是故權變當不離仁義,如風雨之不没日月也。東周之際,王網頽堕,征伐不息,黎民如陷水火。諸子針砭時弊,學說紛紜。孟子以仁義荐於齊梁,世以爲迂闊而疏於事情,不能用。秦用商君而强,齊用孙子、田忌而諸侯朝之。孟子之說雖爲當世所不用,而後竟尊於孔子之側,以亞聖祀之。周至今久矣遠矣,然聖學猶存,人心之向也。且看當日之商、孫、田之祀安在哉?巍巍乎孟子,功在千秋,今人鑒之矣。

六藝文言036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老子論

東周之季,王室衰微。大道淪沒,諸侯僭亂。戰禍不息,黎民塗炭。時諸子競起,儒法道墨,蜂出並作,各引一端,百家爭鳴。二千年以下,被沙汰者不知幾多也。而老子之說今日猶被崇者何也?以余所見,其說微妙,諧於天地,亦合乎世道人心也。

老子之說,一言以蔽之,無為而已。萬物自然而生,各有其道。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各有其道。如能各守其道,自然衝突不起,災難不生,何須禮法之束,法令之拘耶?嗚呼,其論力倡清靜自然,雖不合於孔門仁義之道,亦世之一說也。

夫人生而為人,個以自處?老子以水喻之,宜也。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幾近於道也。與世無爭,則天下莫能與之爭,此其一也。避高趨下,方可無所逆。此其二也。有此二者,人心可安,世事可計。至於施不求報,隨方就圓,皆仁義有禮之行,豈不廣納與天地之間,暢行于世間也?

而今之世,倫常乖舛,盜賊多有,人心難安。嗚呼!老子清淨自然之道,豈非世之所需者哉?

六藝文言035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老子論

老子為周守藏室之史,潛心治學,深明天下之至道。見世俗之澆薄,故道法自然,返璞歸真。將隱之際,留五千言矯世之大弊。老子之說,最尚清淨自然。其以嬰兒初生,自然純真,無被塵世所染,乃望天下之人能如嬰兒,返之淳樸。故其謂聖人之治也,虛其心,實其腹,弱其知,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釋然皆化,而天下定矣。

老子嘗以水言天下大道。以為上善若水,水善立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水之善,以其灌溉浣濯,有利萬物之功,而不爭處高潔,乃處衆人所惡卑汙之地,故幾于有道者之善。又倡言節慾,是忍其心也。其論曰:“不見可慾,使心不亂,是忍其慾也。將欲翕之,必故張之;將欲取之,必故與之。是忍其行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不以色音味等為美,不貴難得之貨,以其皆有害於人也。又有論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又告孔子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于子之身。”

余以為老子之說,遂不合於孔門聖道,而其說於世並不無所裨益。余以為常讀其書,亦有益于修身也。

六藝文言030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孟子論

孟子有云:“殘賊一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至於明祖,以其“非臣子所宜言”,刪其經,欲逐出文廟,因天垂象而幸免。夫子繼仲尼,道仁政,倡王道,是有以民為本,民貴君輕。然孟子於當世諸子而已,久不為學者所重,及朱子以四書授學子,而煥新焉。非孟子之道謬矣,蓋道之流行,曲折回旋,非董子,孔子莫尊,非溫公,太玄不張。非朱子,孟子不得揚。雖然,向使,孟子不學於儒,不立於君子之側,效楊墨,行農家,雖沉淪百世亦不得顯。故,儒者之說,其大中至正,縱暗於一時,必放光明於後世矣。

余觀孟子,其生亦不遇,其死亦不遇,然卒能遇。豈遇然哉!

六藝文言025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墨子論

周室東遷,王綱頹墜,禮崩樂壞,至於諸侯霸起,士子竟趨,天下逐於功利,人事沒於道德,於是諸子出,百家興,聚落其徒,以救時弊。

墨子以為天下之亂,乃自利之故,遂以兼愛為之治,若其所云:“若使天下兼相愛,愛人若愛其身,猶有不孝者乎?視父兄與君若其身,惡施不孝?猶有不慈者乎?視弟子與臣若其身,惡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猶有盜賊乎?盜賊亡有。猶有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者乎?諸侯之相攻國者亡有。若使天下兼相愛,國與國不相攻,家與家不相亂,盜賊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則天下治。”

然其弊顯然,衣食車馬,人之所需也,必給己而後予人。若以己之不足而給人之不足,雖君子亦難為。故以惠為愛,必以貴賤親疏為界,孔子則不然,視人情自然之理,而以仁為愛,以仁為愛,則惠隨之。或自貴及於賤,或由親及於疏,其足與不足,皆視其仁,非强以不足予不足也。故基於人倫而行其仁義,則人無有難為之情。

雖然,墨之兼愛,示人之不愛也。人之不愛,則仁義可以出矣。“孔席不曖,墨突不黔”,各以其道行其所宜,百慮一致者也。

六藝文言023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商君論

老子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繼之,失禮而後法,失法而後刑。三王五帝坐朝問道,民莫不服;文武周公垂拱德治,而現大同。

余初聞商君,感其氣魄,思能改革者,即為有正義忠貞。且其法行之五年而令秦人富,行之十年而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似現大同之象。後讀《商君列傳》,至其車裂族滅,不禁痛惜。商君之死,世人蓋以其犯權貴,遭膺懲,然細思之或不然。

大都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動乎四體,禍之將至,觀其不善必先知之矣。南門立木,取小信於眾;牧司連坐,失大信於民,一過也。用詐術殺公子卬,而失信於外,二過也。失其上,陵其下,敵於外,亂於後,內外盡失,招禍於情理之中矣。依商君之學,非不知仁孝治國,以民強國富,其重法輕德,求速而迎上,招禍之始也。然物速成則疾亡,倚孝公一人之信,危如累卵不自知。遇趙良勸之,開其迷惑,而弗聽,錯失契機,大勢難更矣。

或曰,同為強秦,與五羖大夫何異?曰:五羖大夫者,其外能置晉救荊,於內能德施於民,勞不坐乘,暑不張蓋。因其行德教,施仁政,故民能化之,而後國富也。商君之治,國雖富,而民未化也。故禮曰:“建國君民,教學為先。”

商君行失禮之治,復誘之以利,其亡不亦宜乎?

六藝文言022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老子論

古者治教未分,官師合一,學術本諸王官,民間未有著述。及周室東遷,天子失官,於是官學日衰,私學日起,遂有諸子焉。

老子者,周守藏室之史也。居周久之,見其衰,乃去,不知所終。其人清虛謙退、卑弱自守,不務仕進,倡道法自然,無為而治。其言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是猶天道之無為自化,清淨自正也。或因其史官之職,歷觀古今興滅成敗、存亡禍褔之事,而尊道貴德,因應變化於無為乎?

曩者孔子問禮於老子,對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孔子有猶龍之嘆。雖然,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蓋當其世也,王道頹墮,禮壞樂崩,諸侯稱霸爭雄,天下紛爭四起。老子以天道觀於人事,唯待其自清爾。其言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孔子則不然,積極用世,學而優則仕,見黜而無怨,周遊列國,歸而著述,並興教化,有弟子三千,賢人七十有二,傳之後世遠矣。其言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其二人也,老子重天道,法自然,而倡無為。孔子重人事,求仕進,而主用世。一仕一隱,一進一退,在乎君子擇之耳。

世常以孔老並稱,及釋之東來,乃各為三教之主,其澤被一域,化及萬方,各有其道術云云。

六藝文言015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先秦諸子論

先秦諸子,起於王室衰微之際。時禮崩樂壞,諸侯爭霸,百家紛呈,自引一端,崇其所善。力逞干戈,世尚遊說。儒以德化民,道無為而治,法以賞罰必信,墨以兼愛尚同,名以去尊偃兵。其餘各類倡言者,不可勝計。百家者,綜其說言之也。百家各盡其能,胥領風騷。因于時勢,統於政略。惟黃老之學,折百家之中,本末相輔,上通下達。自養身而治國,皆運乎其妙。黃老之說,始于春秋之季,倡行於戰國,盛於西漢之初。其說也,上托黃老之名,實道、法相合,兼采陰陽、儒、墨。以道為統,以理為因,以法為維。君無為臣有為,以無為禦有為。有陰陽、有道法、有虛實。以虛制實,以靜制動,以名制形。太史公曰:“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吾歎此得牧民之道矣。嬴政項羽皆以武功雄世,一時威震天下。贏秦尚法,以死懼民,而民不懼死,有為而敗;項王勇武,勝不予人功,得不分人利。堅執其謬而不改,此其所失也。高祖劉邦,承以柔遜,濟以寬仁,卒以柔勝項王之剛強。高祖者,閭巷亡徒,何以通黃老之術耶?蓋有子房精于黃老之道,運籌帷幄,制勝於無形。其功可逆取。文景二帝仁慈恭儉,篤信黃老,與民生息,遂有“文景之治”。其功可順守。曹參代何為漢相國,舉事無所變理,而民得其惠,國享其利。曹參以虛無為本,因循為用,無為而治,參黃老之奧者也。蕭規曹隨,天下清寧。訖於景帝之季,七十餘年之間,天下無事。故班固贊曰:周云成康,漢言文景,美矣。”西漢盛世,於此而為極也。漢武帝多欲,多欲為下。又尚武好兵,好兵則兇。窮兵黷武,虛耗海內。其又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由是百家式微。及其末年,昔日文景盛世,一去不復。嗚呼!一法能久治百病者,鮮矣!古云:“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道法所執,在政乎?在學乎?在民乎?在時勢乎?以小子陋見,蓋在時在勢矣,更在人在君矣。

六藝文言012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孟子荀卿論

三代異教,各垂治法。及周公製禮樂,頒行天下,異端莫作,由是政教風行於天下。東周之際,王室衰微,禮法廢弛。聖王之說不興,處士橫議,百家眾氏之說蜂起。而孔子一出,尊天命而修道。天命者何,謂之性也,孔門謂之人性相近,可謂得之。孔子之後,有孟子、荀卿相繼出世,孟子持以“性善”, 荀卿論以“性惡”。愚以為此二說也,同出於夫子,而各執一端。其合也,是謂聖道,其分也,各自成說。孟子謂之性善者,如舜之於父頑母嚚,猶竭力盡孝;周公遭謗,不失其常;史魚秉直,其終也如矢;由此觀之,孟子之言誠是矣。然亘古以來,上下千年,性善如堯舜周公史魚者,百無一二。或桀紂幽厲之殘暴,雖有諍臣死諫終不能化其暴戾者,十有八九。又或戰國之時,人性薄,民情偽。諸侯問鼎,恃強凌弱,掠地屠城,殺人無算。異說紛紜,如合縱連橫,楊朱墨翟鄒衍韓非大變先王之法,棄道義以謀功利。如此之世何以言善,荀卿故做性惡之說以振發聾聵,而譏世之妄人耳。豈獨荀卿做是說,先王聖人亦做禮樂以教民,立法度以繩之。然世人樂以見聞孟子之善,而多誹荀卿之惡,此人情之常,非荀卿之過也。蘇子以李斯相秦,而秦毀先王之法,焚夫子書俱歸咎於荀卿,不亦枉哉。蓋孟子荀卿之說其本為一也,故太史公作《孟子荀卿列傳》使之同篇而相得益彰,其理如是。

六藝文言010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莊子論

曩者韓非,口吃不能道說,因以著書,見韓削弱,數以書諫韓王。向使非未使於秦,或亦不得其死也。何也?宋人疑鄰,關其思被鄭武公戮,皆緣於知且言,非亦沒於知且言矣。莊周,亦善著書屬詞,然遠於權樞,悠遊下陳,雖縱橫逞辭,亦保其身焉。

然莊周真隱逸而避世者耶?後世之學者譽莊周,無不高其崇質樸,尚自然,獨與天地往來之精神也。莊不若此,世人多汲汲於功名利祿而不自知,苦海無涯而難施救也。莊之隱逸,非救世人歟?莊之避世,非警天下歟?

或曰,莊子剽剝儒墨,甚鄙孔子,彼豈不知聖人之仁義禮樂之用哉?時天下大亂,先王澤尽,仁義禮樂皆不足以正,莊子憂之,反其道行之,欲同是非,齊彼我,一利害,以足乎心為得,此其所以矯天下之弊也。然其言亦不能行,積極不能為,儒墨之溺也,閑曠而不能為,老莊之溺也。

莊子妻死,鼓盆而歌,惠子亦忿然詰之,縱自釋其說,然昧於世態人事,恶可行於天下?其明哲保身,於天下何有?茲道士時有,多以養生長命修仙為事,人多敬而遠之,鮮有駐足憑吊之意。非雖客死,然其死而名長留。嗚呼,人莫不欲長生,默默於青册,雖百年亦短,烈烈於墳籍,雖夭壽亦長。固儒墨之溺,一時也,待之而後可為,老莊之溺,無為而後可為,無為而後可為,孰其為之?

六藝文言008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韓非子論

或曰:秦二世而亡,韓非之故也。竊以為非固有難辭之咎,然天下大勢,合分有數,非一人使然耳。且非集商申慎三子之大成,繼往開來,法家立焉,功業成焉。千古帝王,平民治國,無不內儒而外法,非之功也不可沒也。

孔孟先聖,信而好古,言必稱堯舜文武,行不離仁義廉恥。後世小子不明其道者,不免拘泥守舊,滯塞不通,以至述古有餘而開來猶為遠也。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韓非子云:不期修古,不法常可。此二者異曲而同工也。非以世異則事異,萬不能守株待兔,因循不前也。故改革圖治,變法謀強,治國之道也。觀乎人文嬗變,由九品中正至三省六部,由孝廉舉薦至科舉取士,無不因時制宜,故察時變,法後王者,時移而治易也。

秦用韓非子之說,絕六國,匡天下,平戰亂,安萬民,遂有中國之大一統也。司馬光評曰:其功大而享百福也。前者有其實,後者言則無矣。夫非,韓之公子也,秦用事於韓,非以存韓之志使於秦,其生也不用於父母之邦,欲存保之而不得,欲揚其說而不自脫,哀哉!至於韓非子之飲鴆而亡,屈子之跳江而盡,大相似也。此二者忠信而見謗,懷玉而被饞,向死而生,拳拳愛國之心,日月可鑒矣。然則,其功也已多矣,其福德未享其一焉!何也?其說辭意旨極慘礉而少恩,仁義不施者也。若非者,商君刻薄寡恩,而遭車裂以徇;吳起殺妻求名,母死不歸,卒不得好死,故終未有善終。

然秦二世亡,其功在後,後王革其弊,揚其利,二千年被其澤,今之論非功者,多限於當世,而不及於百代。或人重近而忽遠乎?

六藝文言006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墨子論

世之顯學,儒墨也。然歷秦經漢,至於微,幾無所見,何也?墨家兼愛天下,以“口言之身必行之”為旨,以嚴著稱,有俠之風,嚴則厲,俠則勇,勇則能戰,厲則不畏死。陸賈曰:“墨門多勇士”,此之謂也。

子墨子止楚攻宋,使弟子禽滑釐於宋待楚,然後告於楚王曰“雖殺臣,不能絕也”。楚王棄攻,舍公輸之計。此墨子之勇也,且行十日十夜至於宋,嚴厲甚矣。然墨子之徒,多以義舉,義之所在,萬里蹈死而不顧。當是時,時勢多艱,世事多難,戰事不絕,墨者雄忍,宏毅,其說不傳宜矣。

六藝文言002號學員“先秦諸子論”習作17

論荀子性惡

韓子夜坐,有公都子者入與之言曰:聞子之業師荀子言性惡,願得其詳。

韓子曰:吾聞夫子言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焉,是為性惡。

曰:若此,牛羊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惡焉;生而有口腹之欲焉;牛羊之性同於人之性乎?

曰:非徒牛羊而已,物皆然。君見林木乎?木之並生於地,得天日、雨水則生,失之則萎,故筆直而上,維維其葉,皆為蔽它也,其根擴而張之,直以下之,皆欲利己也,此木之性惡也。

曰:不然,木之侵它,欲生耳,若不欲生,何有侵哉,雖然,木非生而不能成其木也。人亦然,生而無恶,苛至於恶,欲生耳,故作之師,習禮樂,親仁義,以正其恶,復其初。

曰:若子所言,亦無其善也。

曰:善者,滋萬物而惠民人也。日照下土,澤潤四方,此天地之善也,羔羊跪乳,烏鳥反哺,此鳥獸之善也,雖然,洪水蕩蕩,陵夷田宅,熾日炎炎,焦苗灼人,恶也隨之。故,善恶共體,教之使善不教使恶,不教而善者鮮也,教之而蔽恶者,非必也。然人之初,無恶明矣,無恶則善,亦明矣。荀子之言恶,乃自生之欲長,侵它之習成者也,非人性之初也。

韓子不對,已而夢醒,東方已白。

仕隱君範文17《先秦諸子論》

周室東遷,王綱頹墜,禮崩樂壞,至於諸侯霸起,士子竟趨,天下逐於功利,人事没於道德,於是諸子出,紛呈其說,聚落其徒,以救時弊焉!是有儒法相勝,道墨相輕,兵農互詆,陰陽,縱橫,名家者近千,以言相傳者近萬。爭鳴如此之巨,立說如此之富,何也?本於救世之心,欲行於天下也。

然人之智力才識相異,境遇貴賤不同,其心雖似,然其法各異,皆欲行之以彰己說,無不欲揚己而抑它也。揚己則忽視己之所短,抑它則疏遠彼之所長。至於利害形勢處,則怨憤生,水火不容,攻訐討伐不已。然後,其說越密,則其弊愈大矣。其弊愈大,則離初心愈遠矣。且以初心掩之,靡知其偏離,振振而欲勝矣。是以老莊說道近於虛無,墨子論儉兼愛至於無親無情,商韓說法至於刻薄寡恩,陰陽說貞祥,使人拘而多畏。孔孟尚禮樂、仁義,又致於博而寡要,勞而少功。善學者,發其初心,明其弊,洞察其掩辭,分離其贅枝,則可以百家為用,諸子為資也。雖然,百家眾說,至於秦亡漢興,則一歸於儒,雖有黄老干擾,釋耶淩侵,亦未有所易也。

夫天生蒸民,作之君,作之師,士農工商,各守其份,各行其職,力田以給食,匠作以給用,教化以成俗,貨殖以貿易,禮樂以行政,刑法以懲奸亂。使世俗人情有所施,群落邦國有所固,上下內外有所安,此聖人立說施教之大本也。雖有其弊,其本未失也。它說則不然,或察其一端,或行其一法,或立足一時,或依據一地,以己之管見陋識,而欲普遍於天下百代,皆失本張末者也。是故道至於虛無則遠世事,墨至於苛儉則離人情,法至於嚴峻則生怨恨,陰陽至於神怪則生詭異。其初心雖善,然不周密於事,不長效於國,何能供聖王所擇,賢士所尊乎?

今之文化復興,值崩亂之後,其百家之勢未易,眾說紛紜而不止,亦如諸子之失本也。諸子之說,至董子而後熄,茲眾人之論,亦必待真儒而後停。觀夫塾教之狀,鑒往而知來焉!是為論!


You may also like...

發佈留言